漂浮着溫暖香味的空間似乎靜了一瞬,店裡不同位置的幾人不約而同地向縮在吧台角落的身影悄悄看去。
那位客人的頭似乎埋得更低了,被雪花沾濕了的黑發垂在臉側,看不清神情,隻能看見她抓着勺子的左手手背有些狼狽地擦着臉,右手的筷子依舊在忠實地把面送進嘴裡。
消瘦的肩頭微微抖動,吸鼻聲與吸溜面的聲音混在了一起,教人分不清剛剛聽到的壓抑哽咽是不是錯覺。
有些稚嫩的女聲小聲響起:“媽媽,那個姐姐是不是……”
“噓,小蘭,這種時候要給人家一些空間。”
“哼!”唯一的男性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現在的年輕人啊,遇到點小挫折就會……嗷!!!”
像是被誰重重地踩了一腳,男人的話卡在一個高昂的音節後便戛然而止。
全程聽得一清二楚的福悠喝了一口湯:“……”
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年輕人。
不過,被這麼一打岔,倒是終于讓這股奇怪的眼淚停了下來。
【福悠……】小蘋果的話還沒開頭就被無情打斷。
“别在我吃飯時開腔。你推薦的面蒜味太大辣到我的眼睛了。”
【……】
有什麼東西被無聲地推了過來。
福悠擡起頭,看到了出現在手邊的一盒抽紙,對上了老闆娘有些擔憂的眼睛。
雙鬓微白的女人向客人點點頭,什麼也沒說,隻是為她再續了一杯茶。
柔軟潔白的紙巾吸幹了臉上的水汽,福悠繼續專注地吃剩下小半碗“蒜味太重”的面。
沒過多久,後面又傳來了動靜。
“我們吃好啦。芳賀老闆娘,結賬。”男人有些一瘸一拐地走向了門口的收銀台。
“來嘞,感謝您的惠顧。”
福悠沒有回頭,正把最後一口叉燒和面送入口中,突然感覺身側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角。
她艱難地咽下嘴裡的食物,一偏頭正對上了小女孩澄澈明亮的眼睛。
“……?”
是這個世界的角色推理能力太變态還是我變菜了,難道連還沒長成的女主角都能發現我身份有問題?
“不好意思……那個……”
毛利蘭的臉在她的注視下漲得通紅,磕巴了一下又重新鼓起勇氣。
“姐、姐姐,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過的事嗎?”
毛利蘭覺得大人都好成熟,明明她和園子她們難過的時候,總可以随心所欲地大哭起來,可大人們卻從來不會在她面前掉眼淚。
小時候在幼兒園,她也曾因為臭屁新一叫過她愛哭鬼而艱難地忍過淚,想起那種不能哭的難過感覺,她忍不住向這位陌生的姐姐又湊近一點。
“姐姐,你現在還在想哭嗎?”
福悠俯視着年幼的女主角,尚帶着點嬰兒肥的女孩五官精緻可愛,兩隻藍紫色的大眼睛裡是明晃晃的關心。
唇齒間還殘留着剛剛的美味,她覺得自己實在沒法對着這雙眼睛重複剛剛糊弄人工智能的話。
絕不是因為她叫我姐姐!
“謝謝你,小朋友。”
她俯下身,笑容溫柔親切:“姐姐隻是因為這個拉面太好吃了,不由得感動哭了。”
“真的嗎?”小朋友瞪大了眼。原來哭也可以是因為開心的麼?
“真的啦,我隻是太久沒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啦。”
“那就太好啦!”小女孩誇張地長舒一口氣,由衷地為她感到開心。
“那姐姐,你要多吃點呀。還有,感到開心的時候,也要記得多笑笑喲。”
“……好呀。”福悠愣了一下後點點頭。
“不好意思,小女讓您見笑了。”
旁觀完這出小插曲的女士一臉歉意地上前,視線不着痕迹地掃過福悠發紅的眼角。
“沒有沒有,您的女兒十分可愛。”福悠客氣地擺了擺手。
世界的女主角扭捏了一下,害羞地跑向了收銀台旁的父親。
“這是我的名片。”
突然,一張名片被遞到了福悠面前。名片上方的字體筆鋒淩厲有力,與名字主人的氣場倒是如出一轍。
“我叫妃英理,是一名律師,”女人扶了下眼鏡,輕聲道:“如果您遇到了需要法律援助的困難,可以随時聯系我。”
“……謝謝。”剛從警察眼皮子底下跑路的福悠微微一驚,小心地接過了名片。
“哈!大律師在拉面店也要拓展客戶嗎?”結完賬回頭的毛利小五郎看到這一幕,無視腳上殘留的痛意下意識開始嘲諷。
一道殺氣騰騰的視線與一道打量的視線同時向他投來,他終于看清了那個奇怪工裝女的秀氣正臉。
“啊不,這位美麗的小姐,如果是遇上了什麼困難,比起找什麼新人律師,不如來我的毛利偵探……啊疼疼疼!”快速遞出名片的手在半空中被另一隻纖細的手死死掐住了手背的皮。
“蹩腳偵探就不要給人添亂了。”妃英理笑得如沐春風,朝福悠點頭示意了一下。
“打擾您用餐了,小蘭,我們走吧。”
“好的,姐姐再見!芳賀阿姨再見!”
“啊——好痛!手要腫了要腫了!美麗的小——”
“……再見。”
“再見,歡迎下次光臨喲。”
女孩蹦蹦跳跳地跟着姿勢扭曲的父母走向門外,早已司空見慣的老闆娘帶着笑意與他們道了别。
該說不愧是女主角一家嗎?話說這個世界的人怎麼都喜歡給她塞名片。
福悠搖搖頭,把名片收好後,對着空蕩蕩的隻剩下湯汁的拉面碗有些發愣。
怎麼就吃完了呢?
……好像完全沒吃飽。
“小蘋果,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能量收集其實是靠進食來補充?”她嚴肅發問。
【您想多了。】人工智能立馬嗆聲。
【您隻是餓了太久,還需要繼續進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