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悠上樓的時候,她住了一周的房間已經被搜查完畢,警員們正在重點檢查芳賀晴子的客廳與居室。
敞開的小房間門内,所有的陳設一覽無餘,除了一張小矮桌上有零碎的生活用品,大開的衣櫥裡隻有一套被褥和兩套衣服,确實沒什麼好搜查的。
她關上了門,換下了身上的衣服。
櫻桃紅的和服被細緻地撫平褶皺,疊放整齊收入衣櫃。
毛巾等已開封的洗漱用品,被全數收進了垃圾袋。
福悠換回那件熟悉的銀白色艙内工作服,恢複了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的模樣。
她最後看向桌面,伸手将名片收好,打開了信封。裡面有十萬日元,比最開始說好的一周工資多了一倍多。
福悠擰了擰眉,重新清點一遍後,抽出六萬日元走出了房門。
“不好意思,這是芳賀……芳賀晴子的個人财産,能麻煩你們管理或者轉交麼?”
大概是第一次在現場見到如此積極上交财産的場景,客廳内的幾名警員一時間有些面面相觑。
還是一名短發女警員咳了一聲。
“我們目前還沒收到需要沒收嫌疑人财産的聯絡。”這人才離開沒多久,估計詳細筆錄都沒做完。
“但是可以先幫忙代為登記保管起來,等受害人起訴賠償時也用得上。”
她抖出了一個證物袋,在上面的标簽欄中标注好名稱與編号,朝福悠打開袋口。
“麻煩您了。”
六張福澤谕吉入袋後,店員又想起了什麼:“樓下的收銀台可能還有些現錢,您能和我一起下去取了收進來麼。”
“好。”
今井優子下樓時,總忍不住用餘光瞥向身旁這位表情沉靜的年輕女人。她的眼神無波無瀾,看不出大多數嫌疑人親友會露出的不可置信或悲痛。
也更看不出這是不久前在衆目睽睽下叫嚣自己是犯人的人。
雖然大多數人對案情的關注總是停在真兇被逮捕的那一刻,然而身為搜證員,完成工作的同時目擊嫌疑人落網後的一地雞毛,特别是經營者犯案後留下的爛攤子對今井來說才是家常便飯。
相處一周就能做到這個地步嗎?
今井優子的視線掃過收納齊整的桌椅,井井有條的廚房,随着身前人穿過了幹淨整潔的過道。
這真的是剛才那個氣味惡心,淩亂不堪的現場嗎?
打工人能做到這種程度嗎?
女警有些肅然起敬,在店員打開收銀台時忍不住帶着些探究的語氣開口。
“你們……你們關系一定很好吧?”
對方聞言微頓,臉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她側開身子請警察清點現金,全程卻一言不發。
我怎麼問出了這種話。
今井優子有些懊惱自己說話不經大腦。
發現關系好的人在謀劃犯罪,正常人都會避之不及或者下意識想撇清,聽說這次嫌犯本來還想嫁禍給店員呢。
直到她的手封好袋口,準備發揮服務精神表達一下歉意時,眼前的女性終于開口了。
“很好。”
換上白色工服的店員,或者說前店員周身看起來有些不近人情,可她的臉上卻浮現出一個堪稱溫柔的微笑。
“我們的關系很好。”
等将所有的垃圾處理完畢,為屋檐下的自行車罩好防水布,福悠重新在店門口站定。
她孑然一身,兩手空空地邁出門,一如她第一次走進這個門時的模樣。
“我出發了。”她低聲道。
這一次,沒有人對她說路上小心了。
*
【檢測到您現在的身體處于中度饑餓狀态,建議您盡快進食補充能量。】
等到人類沉默地走過兩個路口,在即将經過一家雜貨店時,人工智能終于忍不住開口詢問。
【請問您當前的目的地是哪裡?是否需要導航?】
“我現在沒胃口,”福悠語氣懶散,頭也不擡地接着往下走去:“給我導航去警視廳的路吧。”
【……您是想?】
“放心,不是去自首。隻是去還錢。”
像是想起了什麼,黑發女人突然刹住腳步,掏出信封瞧了眼後又掉頭走進了那家雜貨店。
“還得有零有整地湊好。”畢竟債主說了不設找零。
【……萩原警官的話,今天可能不在警視廳内。】
“你怎麼知道?”福悠看見飲料櫃門上的倒影挑了挑眉。
“難道他今天有任務?”
還沒等小蘋果選出最合适的回答,櫃台處的聲響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接下來為您直擊位于淺井别墅區廣場附近的情況……滋……勒索十億日元的炸彈犯是否真能得逞……警方拆彈人員如今都已就位,該公寓樓居民……滋滋……”
記者有些失真的語調被雜音所覆蓋了。
福悠捏緊了冰涼的果汁瓶,目光緊緊鎖向聲源處的紅色收音機。
“他現在就在那,是嗎?”
【他目前應該在工作中……】
“那我就去附近等他下班了再當面還給他。”
黑發女人帶着飲料結好賬,從找零中數出8724円的硬币與紙币,快速裝入信封。
經營雜貨店的老人注意到客人時不時瞥向收音機的眼神,開口安撫道:“這個是新聞重播了,我上午聽過一樣的。應該已經解決了。”
“謝謝您。”年輕人笑了笑,心中的不安卻莫名愈演愈烈。
“導航吧,小蘋果。”
将一口氣喝空的飲料瓶丢入垃圾桶中,福悠的左側口袋懷揣信封,快步朝着印象中的大緻方位走去。
【……您可以去警視廳交給他的同事幫忙轉交。】
“你在磨叽什麼。他的工作地點不也一樣有其他同事。”
她的語氣微沉,步伐更是加快了幾分。
“如果你不知道路,我就找人問路了。淺井别墅區廣場是吧,自行車我記得也就十分鐘的距離。”
【……前方路口左拐。】那您可能需要跑得更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