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廢棄的樓，樓頂那個缺損的角甚至沒有補好，鋼筋暴露在外，随時都有墜物的風險。

伊芙利特走進裡面，即使是放輕的腳步在空曠漏風的樓裡也很明顯，角落裡滴下污水，爬過老鼠，伊芙利特警惕地四處看着，拿出閃着紅光的檢測器，跟随能量的峰值變化而移動。

頭頂有一個影子躍過，輕輕地落在了屋頂上。

伊芙利特立刻躲進陰影裡，人影落在屋頂時帶着一些砂礫落在，地上本來平整的影子凸出一個不規則的人影。

他停下來了。伊芙利特想，難道也是來調查這裡的？

伊芙利特一動不動地站着，本來就危險的樓還有送站在上面，抖落了不少碎裂的泥石下來，滾到她的腳邊。

“……我當然知道迷疊香肯定不是真名了……如果你現在打開監聽，隻會聽到她在睡覺。”

「迷疊香？」伊芙利特敏銳地聽到熟悉的名字，往前探了探，屋頂上的人跳動了一下，像一隻鳥兒一樣停在一根暴露的鋼筋水泥橫柱上，他面向着伊芙利特的這個方向，伊芙利特借着月光看了個清楚。

戴着面具，黑色的緊身衣，胸前到肩膀是一個藍色大鳥圖案。

「誰來着？」伊芙利特努力地想着，她覺得自己被科普的這個世界的常識已經從腦袋裡掉出去了。

“……羅莎蒙德·莫提斯？”

是迷疊香用的名字，畢竟她說“納西莎”這個名字已經被她遺忘掉，博士就把“迷疊香”拆開來造了個名字，方便她用來上學、辦護照去世界旅遊。

大藍鳥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似乎在聽着通訊對面的訊息，半晌後他才說，“所以隻是個可憐的女孩，不是嗎？”

“而且我覺得你說的話可能無意間傷到她了，好好吃藥會好得快？”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要不把你的玩具送給她？”

“不，我說的當然不是你以為的那些‘玩具’，拜托，那是給小孩子玩的嗎？”

“……我承認你某種情況下不能算小孩子，比如現在。”

「這人話怎麼這麼多啊？」伊芙利特聽着聽着有點煩了，她靠在陰影裡，一直聽着頭頂的碎碎念，直到地面的不規則影子消失，空氣才安靜下來。

伊芙利特确定了人已經不會再折回來，才繼續往樓裡走去，她走到一個廢棄的電梯門前，顯然按鈕已經是不能用了，她再次确認沒人後，伸手對着縫把電梯門扒了開來。

伊芙利特把通訊接通，“喂，煌？你能不能幫我……你那邊在幹嘛啊怎麼這麼吵？”

煌：“呃……嗯……黒幫火并？”

伊芙利特：“幹嘛啊，難道你也在打嗎？”

“當然沒有啦！”

“那你幫我看一下我這邊這幢樓啊，它下面有東西嗎？”

煌：“博士給你的背包裡有個無人機，你放下去看一看，裡面還有說明書，不過基本上全自動的，可以不看。”

伊芙利特把折疊好的無人機和說明書翻了出來，她手一松，一卷說明書直接從她的手上拖長到地上，她明智地随手一扔，決定選擇全自動。

伊芙利特控制着火焰的精度、熱度和形狀，在電梯箱上平整地燒出一個容人通過的洞，她把貓頭鷹形狀的無人機放了下去，無人機在夜視模式在給她的遠程小屏幕實時展示着底下的情況。

無人機下到了很遠的深度，照理說這幢樓有地下層數是很正常的，但兩層就足夠用來停車了，無人機平行地移動在一個空間裡，然後忽然停住，鏡頭四周旋轉，展示了一個四面環壁的密封空間，沒有更往前的入口。

“呃，這個要怎麼算，應該沒有超過五十米吧……”伊芙利特按了個按鈕讓無人機返回，感謝全自動，“貓頭鷹”安全着陸，還自己折疊進了機箱裡。

勇敢的小火龍以塞雷娅為榜樣，雖然沒有五千米自由落體，但她嘗試了五十米（并沒有）自由落體并且完美着陸，想着有機會跟煌請教一下怎麼從三百米高空跳下來，如果煌的源石技藝能加熱空氣，那她多半也行。

伊芙利特沒有點火照明，她選擇純樸地拿出手電筒，用博士教她的話就是“養精蓄銳”。檢測器在她進入地下後能量峰值達到了最高，伊芙利特根據剛才無人機掃描構建出來的路線圖，一直走到了它最後停下的那條死路。

空氣裡沒有異常，伊芙利特就點出一簇火苗，在沒有氣流變化的空間裡，她在四周嘗試了一下，終于在一塊牆闆前，手心裡的火苗偏移了。

對于解謎找機關這回事，伊芙利特就不太擅長了，好像類似的訓練課程她應該睡過去了，她琢磨了半天，最後還是接通了博士的指揮頻道。

“喂！博士！……阿米娅！你回羅德島了啊？”

沒有聲音的地下深層，總是會有一些奇怪的響聲，伊芙利特蹲在牆角打着手電筒，按照阿米娅在通訊裡說的，從自己包裡翻出了PRTS的外置終端，這種裝置是來了這裡以後才發明的，屬于批發生産每個幹員都會配備，但一般用不太上，功能僅限于錄像記錄以及中等程度的透視掃描，它連接着羅德島的數據庫，一開始的發明是為了讓外勤人員記錄詳實資料，豐富PRTS對這個世界的客觀認知。

“【對着那邊拍一張照就行……好，等一下哦！】”

終端屏幕上的普通照片通過射線的透視，把牆面後的簡要結構進行了解析，通訊對面的阿米娅接收了數據圖，代替還在補眠的博士人工觀察這些圖片數據。

“【牆後面确實有空間，這裡應該有一面獨立的門……門軸……看不太清楚，大概是在左邊，伊芙利特，你再去左邊拍一張照好嗎？】”

伊芙利特根據指示又多拍了幾張，在阿米娅的引導下摸到了牆上的凹陷，按下去後她聽到裡頭石闆移動的聲音，然後伸長手臂用力推牆的另一側，這扇“門”旋轉着打開了。

“【先讓無人機進去，注意安全，随時保持聯絡。】”阿米娅提醒道。

“好啦，都這麼晚了，阿米娅也要休息。”

“白天睡過了，今天是我值班，”阿米娅無奈地說，“我去關注一下煌那邊怎麼樣了，你的左手邊有個電閘噢，是連通照明的，不過可能不管用了。”

阿米娅暫時把頻道挂成傳呼狀态，估計是去找煌了。

伊芙利特打着手電，拉了一下電閘，通道裡的燈閃爍了一下，沒有成功亮起，伊芙利特還是隻能打着手電走，倒是飄在前面的無人機很善解人意，在空中像是炫耀一樣地搖晃了一下，打開了探照燈，照得十分亮堂。

盡頭處是一篇沒有關的鐵門，門闆上爬滿了鏽迹，伊芙利特用腳把它踢開了點，裡面是有微弱的綠光亮着，本身地下已經是各種怪味混雜了，一路上伊芙利特都感覺自己麻木地失去嗅覺了，但進門後鑽進她鼻子裡的惡臭讓她真的想失去嗅覺。

“什麼味道啊。”伊芙利特用力捂着口鼻還是擋不住，她簡直要吐出來了，手電和探照燈把這裡照得很明亮，但她察覺到即使沒有她的燈光，這裡也是有光線照明的。

那來自于桌上的一盞日光燈，還有擺在她面前的六個空的罐子，裡面裝滿了綠色的液體，燈光就是透過液體顯出綠色，而惡臭來源于一旁的手術台，黑暗中有一團黑影躺在那。伊芙利特把燈光打過去，看到的東西讓她睜大了眼睛。

手術台上躺着一具殘缺不全，過于畸形的屍體，而破壞屍體形狀的，是那些橫生出來的黑色晶體。

「礦石病嗎？怎麼可能，博士說這個世界的人不會得礦石病的！」伊芙利特想着，她看赫默工作的時候學過礦石病的知識，礦石病人死後身上的結晶會粉塵化，嚴重的話屍體也會爆炸，肯定不是像現在這樣。

伊芙利特的目光又落在一旁的桌上，那盞亮着的日光燈，她沒有看見底座上有任何延長出來的線路。

博士幾乎會指揮他們所有的作戰任務，從人員指派到規劃流程，熟知每個幹員的特性，知道他們适合什麼。伊芙利特已經能夠爐火純青地運用自己的源石技藝，但她會想學更多，艾雅法拉知道很多天災的知識，她還沒辦法讀一些比較艱深的書，以前剛去羅德島治病的時候，博士和她的聊天會經常給她解釋自己脫口而出的“專用名詞”“諺語”，她看不太進書，但塞雷娅、赫默、博士會用言語教她。

關于作戰任務，博士說過，他們也可以有自己的判斷，于是伊芙利特在觀看作戰記錄時，也不再隻是關注于法術的施展，她也會去想博士為什麼這麼指揮。

「這個燈是用電池的嗎？」

伊芙利特這麼想着的時候，幾乎是一瞬間，身後掠過詭異的風，房間裡的光亮閃爍，戰鬥本能讓她在這一瞬間矮下身，一根撬棍從她頭頂上方劃過，一個身形高大的人站在她的身後。

.

一個酒瓶飛到牆邊的桌旁，煌伸手接住以免酒瓶直接砸中她的臉。

桌上放的檢測器就沒有暗過，而煌的搜查任務一進來就結束了，因為餐廳的走道旁就擺着被當成盆景的亮晶晶的源石礦。

他們甚至給它打了燈光！

她點了一大堆酒，其實一直在酒瓶後面喝檸檬水，仔細想了下确定羅德島絕不可能遺失源石資源，值得推敲的隻剩新整合運動。

但整合運動和他們已經很久沒聯系了，新整合活躍在南半球，在更荒涼的地區和國家他們以雇傭兵的形式存在着，他們也不可能在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補充源石資源，更别說以他們的手段和規模，怎麼會讓人拿走這麼一塊源石礦。

煌在思索着怎麼趁混亂把這個“盆景”搬走，畢竟就這麼堂而皇之地放在這，多半沒人重視吧，就不怕打架的時候磕壞了。

說着就有個酒瓶在上面砸碎了。

突然響起的槍聲讓沖突升級了，前段時間除了出任務，煌一直在和新認識的朋友組團玩攀岩，過于和平的生活讓她很久沒有在城市生活中見到這種武裝械鬥了，不禁“哇”了一聲。

但這一聲槍響似乎沒有打到人，卻讓他們同時靜了下來，下一秒所有人同時端起了槍。

煌：“……”

煌摸了摸身後裝着鍊鋸的背包，覺得自己真慘。

當一個人手裡有槍的時候，場面會很混亂；當所有人手裡都有槍的時候，場面會很穩定。當隻有一個人手裡沒槍的時候，她會躲起來。

她躲在擺滿酒瓶的桌子後面，直到一顆子彈打碎了她面前的一瓶，玻璃瓶爆開來，酒液灑了一桌，煌嫌棄地甩了甩濕透的手。

也是因為這一槍，他們才發現這裡有個人，幾把槍對準了她，“你哪來的？！”

“等等，等等，”煌舉起了手，她的手臂上還滴着酒水，隻好随手擦在窗簾上，“這裡都不讓人好好喝酒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