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巍思有點不甘心,他還是很喜歡自己這個論文課題的,不想敷衍:“老師,您說我這篇文章要是好好寫,能不能發呀?陶淵明的生命哲學在詩文中的體現,不對不對,應該是陶淵明詩文中的生命哲學?”
“你着急發文章?才一年級呢!讀研究生了,老師不帶你了,你自己發啊!”
“我就是知道要自己發才問您呀!前兩天閱冬給了我一個學報,說是着急要稿子呢,但是我也沒那麼快寫出來,就沒答應他,不知道他是不是找遂平去了。”
嚴先生有些謹慎地放下碗,看着學生,道:“巍思,要發出去的東西,你要小心。”
“我知道,老師說過的嘛,沒有水平的東西不要發,發出去丢人現眼,以後想起來還臉紅呢!甯可不發,也不發壞的。”
“你記得老師說過的話就好。”嚴先生放了心,又道,“說到小莊,那個孩子進步很大,我上回看他寫吳梅村的文章,倒是有點意思了。”
“是呢!我之前建議他研究遺民詩人,但是他說覺得二臣更有意思,後來就寫吳梅村去了,聽說紀老師看了他的文章,說就題目還看得過去。”
嚴先生無奈地搖搖頭:“紀慎啊,遇到什麼學生,說到底也是緣分。他對小莊這麼嚴厲,我看小莊也是傷心的,成日打不起精神,哪像你和閱冬?閱冬麼,昭陽又寵得太過了,有時候有些沒規矩了,不知道以後怎麼樣呢!”
“老師别操心人家了,我連文章還沒寫出來呢!”
嚴先生眼帶笑意:“你不用急,你什麼底子,老師清楚得很。”
劉巍思“嘿嘿”傻笑一陣,埋頭吃飯去了。
再說柏閱冬,為了能在四月的學術會議上讀論文,可謂費盡心機。先是找了劉巍思,被劉巍思拒絕之後,又回去一通慫恿莊遂平,勸說莊遂平把之前的一篇文章投了,沒兩天就收到期刊的錄用通知,兩人高興得出去吃了一頓。末了他還打聽到,嚴先生會請紀老師幫忙審稿,決定哪些論文會在會議上露面。
要說别的事情,柏閱冬肯定就不管了,可這是他大展身手的好機會,根本不可能放過,于是屁颠屁颠就到紀慎那裡去了。
紀慎見到他,萬分意外,含笑道:“還以為你以後不敢到我這裡來了。”
柏閱冬自然想起在這裡挨打的事,臉微微紅了些,腳卻“蹭蹭蹭”往紀老師身邊挪:“老師,我想求您個事。”
“說。”
柏閱冬搓搓手,道:“我聽說,嚴老師的學術會議,會請您幫他審稿,對吧?”
紀慎笑了聲:“你小子,消息挺靈通啊!”
“那,您給我走個後門呗,哎,不是走後門,就多一眼我的文章。”
紀慎眉頭一蹙,斜眼睨着小孩:“你要參加?”
“不可以嗎?隻要有文章,都可以投啊!”
“你投哪一篇?”
柏閱冬一聽,這不有戲了嗎?忙道:“就是您看過的那篇,是不是寫得還行?上去讀,也不丢人吧?”見紀慎沒有反應,柏閱冬有點慌,不由分說抓了他的胳膊,“老師,求您了,給我個機會,有什麼問題我一定改,老師!”
紀慎微微擡頭,淡淡地看着他,柏閱冬原本滿臉寫着撒嬌,又在老師的注視下變成了哀求,最後簡直可憐兮兮,仿佛面前的人一搖頭他就能從三樓跳下去一樣。
于是紀慎輕輕點了點頭。
“老師最好啦!”柏閱冬喜出望外,好像忘了面前的人前段時間才把他屁股打腫一樣,俯下身用力抱了他一下,完全沒注意到紀慎的身體都僵了。
“老師,我回去就抄文章來給您,您答應我的啊,不許食言!”柏閱冬簡直語無倫次,“我最喜歡紀老師啦!”
紀慎簡直拿他沒辦法,由着他在辦公室裡鬼叫了好一陣,恨不得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這個消息。最後鬧夠了,紀慎一巴掌抽在他屁股上,趕他走:“快走!煩死了!”
柏閱冬不羞也不惱,咧嘴笑道:“那我回去啦,紀老師再見!”出門的時候還一蹦一跳的。
可是蹦跶幾下,才到門口就撞見迎面而來的莊遂平,柏閱冬的笑頓時僵了:“遂平,你來找紀老師?”
莊遂平也有些愣,到底是第一次見到别人從老師辦公室裡出來可以這麼高興。
“那個,老師在裡面,你去吧,我先走了。”
莊遂平點點頭,看着他離開,随後“咚咚”兩下,推開了虛掩着的門。
外面的雪光像扇子一樣打開,照亮了門後的空間。莊遂平一擡眼,看見老師滿臉的笑容在對上他視線的一瞬間消失殆盡。
“老師。”
紀慎冷淡道:“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