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往常這個時候,嚴先生和劉巍思都已睡下,但今晚師生倆很有默契地沒睡,嚴先生敲開學生的房門,而那孩子就捧着一本書半躺在床上,見老師來,一點也不意外,仿佛特地等着似的。?跟這孩子,嚴先生也不用說那些“還沒睡”之類的話掩飾,徑直走到床邊坐下,摸摸孩子的腦袋,開門見山:“你這是真要跟大師兄生分了?”
劉巍思嘴角上揚,眼皮卻往下垂,本想笑的,卻弄出了苦澀的味道,啞聲道:“不是我要和他生分的。”
是他為了姜新宇要撤我的文章。
嚴先生歎聲氣,道:“這可是你誤會了。你大師兄惦記着你那文章,回去又幫你找了資料,發現你有兩篇文獻沒用上,才說要撤的。”
劉巍思低垂的眼眸中似乎有些波動,可還是不能接受:“那是我的文章,他怎麼能不經過我同意……”
“他是先跟老師說了的,你今晚回來得晚,不怪你大師兄。”
“就算要撤我文章,”劉巍思鼻尖一酸,聲音也顫抖起來,“也不能、不能說換姜新宇的啊……”
嚴先生心疼地摟住孩子,不住輕拍他的肩膀:“不打緊的,巍思,新宇那裡有好的文章,能發也是好事,你的文章改了還能發,不怕的。明天老師陪你改,啊?”
劉巍思不忍心讓老師擔心,勉強笑着點了頭:“我沒事,老師回去睡吧,太晚了。”
到底是帶在身邊十來年的學生,堪比親兒子。嚴先生總是擔心劉巍思想太多,不敢留他一個人,便陪着他一句一句把論文改了,就差沒手把手帶着寫字了。
不過隻是加兩篇文獻的事,文章大體不用動,一兩天就把事情搞定了。嚴先生見他還是不大高興,就趕他出去找同學玩。
劉巍思悶得很,找莊遂平逛校園去了。
天氣越來越熱,北方完全進入了夏天,一到外頭就又幹又燥,兩個人走了沒幾步路就快被烤熟了。劉巍思扛不住,拖着莊遂平喝汽水去了。
玻璃罐的橘子汽水酸酸甜甜,解渴又開胃。
跟劉巍思的煩躁不堪不同,今天的莊遂平開朗得有點不像他,甚至在劉巍思遞給他汽水的時候,他都沒有往常的窘迫和尴尬,隻是自然地接了過去。
劉巍思很快察覺了,問:“你最近這麼高興?”
莊遂平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當然沒覺得自己高興,隻是撓撓頭,道:“還好吧。”
“覺得你比前段時間好多了,最近有好事?”
好事是沒有的,可是莊遂平總覺得壓抑的日子裡有了些許盼望,這點不明不白的盼望像是烏雲背後的一道光,雖然隐隐約約的,可就是叫人忍不住要踮起腳朝那看看太陽是不是在後面。
“沒有什麼好事,但是我師兄來跟我聊了一會……”
“鄭師兄?”
莊遂平點點頭,随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我覺得我師兄對我也挺好的,他看我在做校對,就送了我一套書,讓我做參考。知道我被老師……他也安慰我了。”
莊遂平真心實意地分享,劉巍思卻忍不住笑出了聲:“這就叫對你好了?你都不知道我師兄給我……”
話至一半,突然就沒了。
莊遂平不知道他最近在跟易堂生鬧别扭,還在等着下文,可劉巍思卻不想說了。
是,曾經易堂生對他不知多好,送書、買衣服、改論文、帶着見人,可是自從姜新宇來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了。
現在的易堂生,隻是姜新宇一個人的大師兄。
莊遂平嘬了一口汽水,道:“我師兄是不能跟易師兄比,易師兄待你像親弟弟似的。說回來,我昨天去聽他的課,他還說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