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縱使不看,也能聽到聲音,竹尺輕薄,打在皮肉上,很脆的一聲響,應該沒用多少力氣,但苗苗還是“哇哇哇”大哭起來。
與其說是疼的,不如說是怕的。
莊遂平在物質上給孩子很多,但管教也很嚴,每次孩子犯了錯,無論大小,一律要脫了褲子用竹闆子打屁股。像今天這樣打人,就算大錯,是要打二十闆子的,爺爺來之前已經打了十下,中間訓話呢,才有了方才的插曲。
現在還要打十下,莊遂平摟着孩子,隻用四五分力不輕不重地抽下,雖然苗苗每次都疼得大哭,但屁股上也隻是一團淺淺的紅色。
孩子太小了,不可能真的重打他。
挨完十闆子的苗苗立刻哭着讓爺爺抱,紀慎心疼得一跳一跳的,忙抱了孩子哄:“不哭不哭,我們苗苗最勇敢了,爺爺最愛苗苗了。”一邊哄一邊在屋裡走來走去,上上下下地晃着。
莊遂平收了竹尺,問:“老師過來,有什麼事嗎?”
除了看苗苗,紀慎還能有什麼事?這個嚴厲了一輩子的老教授,跟兒子不熟,跟學生鬧了好幾年,以為自己對這種天倫之樂一點也無所謂,可等到苗苗出世,他才發現自己還是很渴望天倫之樂的。
莊苗苗實在太可愛了,連哭都哭得比他爹讨人疼。
可紀慎又不想在莊遂平面前表現出自己這麼柔軟的一面,瞪了他一眼:“沒事我就不能來嗎?”
“我隻是擔心老師太忙,苗苗纏人,總是這樣纏着老師也不好。”
“哪裡不好了?”紀慎把小孩抱得更緊了,“我哪裡有什麼要忙?再說了,苗苗樂意纏着我,你想怎麼樣?”
苗苗似乎聽懂了爸爸和爺爺的對話,忽然兩手抱住爺爺的腦袋,往爺爺臉上“吧唧”了一口:“苗苗要爺爺,苗苗要爺爺!”
其實莊遂平是教苗苗叫師爺的,但是苗苗學說話的時候都叫疊字,一聲爺爺叫出去,紀慎簡直樂開了花,便一直自稱爺爺了。
後來莊遂平試圖讓苗苗改口,都被紀慎打了回去。
“好,爺爺也要苗苗,爺爺帶苗苗去買冰棍買西瓜買糖葫蘆吃,好不好?”
“老師……”
“好,苗苗要吃,苗苗要吃很多很多。”
“好,苗苗吃什麼爺爺就給買什麼。”
“老師……”
“爺爺,帶爸爸去嗎?”
“苗苗想不想爸爸去?”
“苗苗不想爸爸去,但是苗苗怕爸爸生氣。”
“那怎麼辦呢?”
“爺爺可以打爸爸屁股,爸爸就不能去了。”
莊遂平連連翻白眼,叫了好幾聲老師都沒人應,分明就是故意忽視他,眼見着苗苗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了,紀慎竟也不惱,隻是笑着看向莊遂平,好像在說,我大孫子就是聰明。
“那爸爸是不是有點可憐?又不能跟我們去吃東西,又要被打屁股。”
“爸爸說愛苗苗才打苗苗,爺爺也是愛爸爸才打爸爸啊!”
苗苗童言童語,卻讓莊遂平和紀慎都不好意思了,他們之間的關系确實已經超過了普通的師生,莊遂平比紀沅更像紀慎的親兒子,但是愛這樣的字眼,卻從來沒有人提過。
“爺爺,苗苗說得對嗎?”
紀慎不知該如何回答,好一會兒才猛地親了一下孩子,道:“爺爺最愛苗苗了。”
“嘻嘻,苗苗也最愛爺爺,那誰最愛爸爸呀?”苗苗歪着腦袋想了一下,不知怎麼的有了答案,“苗苗知道了,柏叔叔最愛爸爸!”
紀慎被他逗笑了,見孩子再沒什麼情緒,便帶他洗臉去了,一路上還應和着:“對,苗苗最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