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衆人都下來吃早餐了,唯獨不見莊遂平。老先生邊喝粥邊道:“怎麼不去叫那孩子下來?”
紀慎知道這話是跟自己說的,沒好氣道:“起得比長輩晚,怎麼的也得挨頓闆子,愛起不起,誰要叫他?”
這是紀家從前的規矩了,紀慎是這樣受教的,後來也是這樣教紀沅的。紀氏父子離心,跟這些繁瑣的規矩不能說沒有關系。隻是現在老先生年紀大了,心腸軟了很多。
紀母知道兒子心裡有氣,勸和道:“就讓他多睡一會吧,咱們吃咱們的,等他醒了再給他熱一熱。”
老先生拿起餐巾擦擦嘴,起身道:“我去看看。”
這一看,爺孫倆都吓着了,莊遂平剛從噩夢中醒來,見了老先生,吓得一抖,立刻就要往床頭躲,結果“砰”一聲撞上床頭,腦袋像裂開似的,疼得他臉都皺了起來。
老先生趕緊上前去想瞧瞧,哪知小孩跟見了鬼一樣,整個人縮成一團,驚恐地盯着他,不住搖頭。老先生不明所以,問:“這是怎麼了?”
“不要,”莊遂平嗚咽着,“不要打……”
老先生沒聽清,往前走了兩步,不料小孩竟吓得滾下了床,蜷在地上一陣陣幹嘔。
老先生見這場景,才知出了大事,忙上前去扶着,讓他坐到床上:“是不是病了?不要吓唬師爺……”
莊遂平嘔了一陣,什麼也沒吐出來,筋疲力竭之時漸漸從夢魇中走出來,看着老先生,微微濕了眼眶。
“吓着了?”
“做了噩夢。”
“吓壞了是不是?沒事了,換個衣服,下去吃早飯,等會師爺給你講論文。”
莊遂平手指一蜷,怯怯問:“可以不講嗎?”
“今天不想寫論文?”
莊遂平搖搖頭,不敢看老先生:“我寫得,寫得太差了。”
“師爺還沒開始說呢,你就說差,睡糊塗了!”老先生拍了拍他,“好了,快去洗漱,師爺在樓下等你。”
莊遂平沒法拒絕,隻得點了點頭。老先生也不放心,看着他進了衛生間才慢慢出來準備下樓去。
沒曾想還沒下樓呢,就看見準備到樓上的紀慎。父子倆目光一對上,彼此都有些尴尬,沉默着沒有說話。
衛生間傳來“嘩嘩”的水聲,父子倆倒是默契地往那頭瞧了一眼,又不約而同地轉了過來。
“紀慎,”還是老先生先開的口,“你對他做過什麼?”
紀慎不耐煩地扭開了頭,還是選擇轉身下樓。
“紀慎!”老先生提高音量,叫住了他,“老師不是這樣當的。”
紀慎扶着扶手轉過身來,眼神頗為複雜,有些難過,但更多的是怨恨。
“那也隻能怪爸沒有做好榜樣!”
一句責怪擲地有聲,連剛走到樓梯邊的莊遂平都怔住了。
一道樓梯邊緣,祖孫三代,每個人之間都隔着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