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周先生隻比童院長大幾歲,算是同齡人。如果是嚴先生,就會讓他不必這麼客氣,也不用稱呼先生,叫名字就好,可是周先生卻心安理得,淡淡道了聲:“有勞。”
回去的路上,紀慎、童院和周先生一輛車,嚴先生和秦昭陽坐了另一輛車。
秦昭陽是很想上前面那輛車的,可是他還不夠格。見後生如此落寞,嚴先生拍拍他的肩膀,把童院的話跟他說了,讓他再慎重考慮。
秦昭陽點了點頭:“我知道,我會見機行事的。”
但誰也沒有想到,秦昭陽的見機行事竟然是第二天一早在招待所的前台等着周先生。他本想到房間門口等的,但是人家不給他進去,他就站在那裡,一聲不吭,一直等到周先生出來。
他知道,今天童院要來接周先生去看房子,他一定會出門。
“周先生,我是昭陽。”
周先生看了他一眼,很快移開了視線:“你們童院說,今天是他來接我。”
“是,他會來接您,我是自己來的,您記不記得柏閱冬?他在詞學論壇上讀過論文!您和他交流過!”周先生似乎對這些都不感興趣,徑直往外走,秦昭陽一邊追一邊說,“他要讀博士!他要一個博導!周先生!”
周先生忽然轉過身來,平靜地問:“如果是他要讀博士,為什麼不是他來?”
秦昭陽頓時沒話講了,可餘光竟瞥見一輛車停在招待所門口,童院笑着從車上下來了。他知道自己沒時間了,忙道:“他受傷了!他沒辦法出門!您給他挂個名……”
“周先生,哎,昭陽,你怎麼也在?”童院笑吟吟地問,把他剩下的話都截了。
周先生沒有請秦昭陽一塊上車的意思,隻道:“我後天會搬進學校裡住。”還順便告訴了他學校的地址。
看着童院和周先生上車後揚長而去,秦昭陽挫敗不已,可想到周先生最後的話,難道是……還有機會?
于是,對周先生的圍追堵截從招待所轉移到了學校宿舍。
學校給周先生安排的是宿舍區最邊上也最新的一棟樓,在這個寸土寸金很難再擴張的城市,寬敞的三房兩廳,已經算是很好了。秦昭陽往樓上走的時候忽然想起來,這棟樓裡安置的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學者,就連嚴先生都還沒有這樣的優待。
找到周先生說的樓層和房号,秦昭陽擡手敲了敲門。才一會兒,門就打開了,周先生臉上沒有一絲意外,淡淡道:“進來吧。”
因為剛搬過來的關系,房子裡幾乎沒有什麼家具,不少東西淩亂地堆在空地上,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我等會就要去學院辦手續,就不請你坐了,你有十五分鐘。”
秦昭陽深呼吸,連語速都快了:“周先生,柏閱冬您是知道的,他研究宋詞,很聰明也很優秀。去年他為了一篇文章和别人起了沖突,右眼受傷失明,這一年都很消沉,但他仍然堅持完成了畢業論文,通過了答辯。我也試過給他找别的老師,可是這些老師不是不願意就是情況不合适,您可能是我找的最後一個老師了,如果您不答應,他就沒有辦法了。”
“不要在我身上寄托任何希望。”周先生站得直直的,如果不是頭發已經花白,根本看不出年紀,“帶他來見我。”
“不,周先生,您誤會我的意思了。閱冬他現在不願意出門見人,我是希望他能夠挂名在您這裡,實際指導我可以自己來,這樣您也不用太辛苦。”
周先生仍然沒什麼表情:“我從不讓别人帶我的學生,我也不接受挂名,你隻有兩個選擇,要麼回去,以後不要再來騷擾我,要麼帶他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