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折騰後,宮女吹熄蠟燭,齊琇瑩與雲苓并躺在一張床上。現在是冬日,殿裡燒着足足的炭火,可是雲苓的身上依舊冰的不似常人。
齊琇瑩挨着她,隻覺得寒氣透骨,内心更是悲怆。這樣的身體,還能支撐多久呢?縱是不去吃那些花裡胡哨的點心零嘴,恐怕也長不了她幾年的壽命。
“等到中和節過後,我再來看你,給你帶核桃酥。”
想到這裡,她不免心軟,絮絮說道:“但是隻準吃一片,吃完要多喝水。”
“真的?”
雲苓驚喜,發問過後又黯然神傷,道:“那在此之前你都不來了是麼?”
“我會把每日要喝的藥給你送來的。”
齊琇瑩回答的話顧左右而言他,但也昭示了問題的答案。
她的肩頭被人扶上,傾瀉的發絲如銀針刺在身上臉上,麻麻的癢,雲苓摸黑撐起胳膊去看她,語氣中帶着一絲向往:“如果我沒有生病就好了,你我二人義結金蘭,日日作伴,多好。”
沒有生病……多麼可悲的幻想。雲苓不知她的病症因何而來,以為是自己身體不争氣。可是齊琇瑩卻明白,這句話的天真與可笑。
她閉着眼,不敢睜開看到她希冀的眼神,避重就輕地說道:“你先躺下,别凍着了。”
被子窸窸窣窣,雲苓果真聽話地躺好了,因為病的厲害,身上一暖和眼皮便沉重起來,迷迷糊糊的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齊琇瑩一直閉着眼,直到耳邊響起微弱而平和的呼吸聲,方睜了眼偏頭靜靜凝視身旁這張秀麗卻衰敗的面龐。
“對不起。”
她無聲地說。
流蘇樹枝幹上的落雪厚厚一層,路過的人擡手,将它的壓力輕輕解脫,淋的滿肩雪。
“三殿下。”
迎面而來的宮女屈膝請安,眼睛裡沾了些日出的光芒。
宋如蘅點頭,問道:“我二哥在嗎?”
“二殿下在前面賞雪。”
宮女調了個頭,畢恭畢敬道:“奴婢給您帶路。”
芳菲苑最深處,宋如吉獨自一人站在三色堇花叢前,披着大氅,抱臂而站。
領路的宮女知趣地退下,方寸之間隻剩下兄弟兩人。
武親王府書房外,覆了一層白雪的松樹高大挺拔,宋如兕推開窗子,絲絲冷風迎面撲來。
“大哥是說,齊達那老頭不老實?”
宋如常依舊坐在書案前,四處逃竄的冷風打到他的臉上,惹得他眉頭一皺。
“嗯,池苑的小常說,齊達的小女兒常去看她。”
站在窗前的人并未發覺不妥,依舊吹着風享受冰雪所帶來的清醒。
“他女兒去探望二公主,不正是因為大哥母家的緣故嗎?”
宋如常不解,道:“如果是從未告知過大哥,倒是可疑。”
獻殷勤也得讓人知道才有意義。這樣簡單的道理,齊達怎會不知?除非……此舉不是為了讨好宋如兕。
那是為了什麼呢?簡單的姐妹情深?
“小常說,前幾日夜裡那個齊家小姐又來了,身邊跟着的丫鬟看着眼熟。”
宋如常受不住冷,狠狠地咳了兩聲,聽到動靜的宋如兕方反應過來自己大剌剌吹風的貿然,趕緊合上了窗戶,轉身道歉:“瞧我,隻顧着生氣,忘了你……”
說話間,手掌已然蓋在宋如常冰冷的手面,吐出的熱氣撲在臉上,纏綿悱恻。
宋如常偏過頭去,眼睫顫抖,努力将話題繞轉回去:“他守在池苑,怎麼會眼熟尚書家的丫頭?”
“一直沒告訴你……”宋如兕用空閑的手掌包住他的後腦勺,把他的臉扳正,抵上眉心,竊竊私語:“小常去池苑之前,在芙蓉宮的後廚做過半年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