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上戴滿戒指,金的銀的,鑲瑪瑙嵌翡翠,一擺手,迎着日光晃的人眼睛痛。
已經十七歲的宋如常明顯比兩年前要成熟了不少。雖是坐着,依然能夠看出個頭拔尖許多,縱是比他大了五歲的胡蝶,也沒辦法與他齊肩。
不知是不是因為一直不受重視,為了彌補内心的空缺,宋如常染上奢靡,金貴的首飾時時佩戴,一身的珠光寶氣,襯得優越的容貌更加耀眼奪目。
“還好是晚上……”胡蝶自言自語,低頭掰扯着風筝的骨架。
自從搬離了皇宮,新的府邸沒有與武親王府往來的暗道,宋如常再想無聲無息地溜進武親王府便成了大麻煩。
他不能暴露自己僞裝的腿傷,更不能暴露自己與宋如兕頻繁往來的秘密。
面對已經成家的宋如兕,作為弟弟的宋如常一年能有幾次機會借口看望兄長大大方方地坐着轎子相見?
原想着宋如兕年前的時候奉命出征打仗,前幾日剛剛回來。按照他的脾氣,定要找足了理由約三位弟弟好好聚聚,炫耀炫耀累累軍功。
哪成想在此之前,宋如兕還要先單獨找一次自己見面。
“他的人在城裡新開了一個古董鋪子。下午的時候咱們一起去外面逛逛,等天黑了你換上我的衣服坐着輪椅出去,不會有人看出差錯的。”
宋如常拍拍胡蝶的手,示意他安心。胡蝶垂眸順勢看去,仰面微笑的臉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光鮮明媚。
古董鋪子的前後門各面對一條街道,後門的街道附近便是武親王府的一側圍牆。
夕陽西落,輪椅上的人低頭扶額,被人緩緩推出古董鋪的大門。一手的珠光寶氣耀眼奪目,絲毫不因天色的變化而黯淡絲許。
趕車的小厮小心翼翼地将人抱上馬車,折返回府。
窗外明月高懸,清風裹挾百花越窗而來,充盈在整間房中。
書房内新添了一座羅漢床,中間配了一個炕幾,擺着幾碟精美菜肴與一壺清酒。
宋如常與宋如兕面對面相坐,一時無言。
勝仗歸來的宋如兕眉宇間的英武神氣久久不散,捏起桌上酒杯準備啜飲時,還有點嫌棄它的小巧。
入口,不夠濃烈的口感讓他皺眉,但是在看到宋如常月中聚雪的臉蛋,埋怨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
“如常,你過生辰的時候我不在,今夜特意為你補上。”
宋如兕将酒杯與他湊近,臉上挂起寵溺的笑容。
“多謝大哥。”
宋如常肉麻他的臉而不敢發作,勉強舉起酒杯與他輕輕一碰,眼睛落到手邊的碟子沿上,避開他火熱的眼神,柔聲說道:“父皇的病時好時壞,除夕夜宴照舊稱病不來,大哥不為我慶祝,便沒有人再記得了。”
“就算我領兵在外,心裡還是牽挂你的。”
臨近三十的男人面上隐有風霜的痕迹,說起這樣旖旎的情話,絲毫不顯得輕佻做作。
“我也,我也牽挂大哥安危……”聰敏如宋如常,怎能聽不出他言語間的暧昧。但也隻敢強壓心頭厭惡,曲意逢迎。
誰叫他風頭正盛,如日中天?
當初兩兵交戰,燕帝有将軍不用,偏撥下宋如兕曆練,就足以讓朝中議論。
不過,宋如兕亦不負所望,在一堆人的保駕護航下打了個勝仗回來,加記功銜。
燕帝今年五十有二,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四個皇子中,當屬宋如兕最招搖。
“你十七了吧?”宋如兕這句話說的溫吞,聽得宋如常夾菜的手臂隐隐發怵,一不小心,筷子砸落薄薄的碟子上,登時出現了一條分叉的裂痕。
“說不定到時候給你封号的人就不是他了。”
說話的人對他的慌張視若無睹,堅持講完自己的不算暗示的暗示,言下之意盡顯。
晚風吹滅燈燭一盞,潮濕的味道撲鼻而來。但聽一聲悶響,菜碟酒杯觸地聲清脆如長鞭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