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趙寒慶卻從這抹笑容中看出了比憤怒更可怕的涵義。
“殿下神姿高徹,如瑤林瓊樹,自然是……”
他來不及思考,慌不擇路,口不擇言,脫口而出。
”自然是風塵外物。”
宋如常替他說出下半句,眼神盈盈,笑容中流露出淡淡的譏諷:“我問你這院子裡的桃花好看嗎,你誇我做什麼?”
此話一出,趙寒慶明白他在舊事重提,再顧不上什麼宋如常喜不喜歡手下人随便下跪,趕緊撲通一聲雙膝跪倒,請罪道:“屬下該死,屬下該死。”
“你誇我為什麼要死?”宋如常傾身追問,一副被打擾了興緻的模樣:“你不是喜歡桃花嗎?想跟你叙叙舊,莫名其妙跪我做什麼?”
“屬下多謝殿下記得屬下喜好。”
趙寒慶一邊道謝,一邊灰溜溜地從地上爬起來,臉上的表情猶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應有盡有。
“我不隻記得這個。我還記得你差點兒把我推到樹上去……”
宋如常陰測測笑了兩下,如願看到對面男人泛紅的耳尖,靠了過去,繼續說道:“沒想到你竟然沒有向他請辭。”
“屬下奉陛下之命侍奉在殿下左右,從此便是殿下的手下,自然要留在這裡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趙寒慶一番慷慨激昂,隻得了宋如常一個白眼:“什麼屬下手下殿下陛下的,你在說什麼,繞口令嗎?”
“屬下不敢。”
“你敢我也不願意聽。”
宋如常稍稍坐正,眉頭又是一皺,隻好折了手臂托起右腮掉了個方向繼續歪着,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回殿下,屬下是來打掃院子的。”
“打掃院子。”問話的人簡明扼要,教導道:“四個字能說清的,為什麼要說那麼多廢話?”
“屬下不敢……”
時刻謹記上下尊卑的趙寒慶再覺得麻煩,再覺得宋如常的話站着說話不腰疼,也絕對不敢在他面前露出一絲的不滿,隻能怯懦懦地小聲回絕他的提議。
“我不敢。嗯,這次是三個字,省不了多少力。”
宋如常低頭數手指,然後擡起頭嫣然一笑:“有什麼敢不敢的,既然你要為我效犬馬之勞,那就得聽我的,以後不準說屬下殿下該死得罪……”
他越說越亂,自己也晃暈了,隻好手一揮,總結道:“反正就是不能跪不能說那麼長的話,再說就打你!”
“是。”
“好了,你也不要幹這些粗活了,把我送回去以後,就去總管那裡,那個總管姓什麼來着?”
“回……姓薛。”
“嗯,念你第一次犯錯,先不計較了。”存心詐他的宋如常悠悠道:“就去他那裡,給他說你以後在我身邊伺候。然後誰讓你來打掃的,讓他去領十大棍。一群有眼不識泰山的家夥,堂堂暗衛首領被差使做這些費時費力的粗活,不打死算好的了。”
可是好像是你先不要我跟在身邊伺候的啊。
趙寒慶腹诽,但深知此話不可拿來玩笑,隻能自覺地繞到輪椅後面推着他準備離開别院。
“慢着。”
宋如常叫停,擡頭伸出一根手指直沖上方繁盛桃花群。
轉輪聲咯吱,壓在抖落的花瓣上面,破裂出水漬的豔紅。
“小院幾許,收盡春光,”一雙素手十指纖細,捏着一節剛剛折斷的桃花枝随意把玩:“寒院春早,一簇桃花笑。”
得了桃花在手的人心情突然變得非常好,頗有興緻地念起詞來,甚至還有心篡改了人家的用字,隻為贊美這座不起眼的小院,以及小院中唯一的一株桃花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