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落下，擦過消瘦的腮邊，不痛不癢。

“這句話，嫂嫂怎麼不去問問大哥？”

宋如常擡手，将被掌風擾亂的發絲别在耳後，漆黑的眼球直直看盡她的心中，噙了一抹譏諷的笑意：“一個巴掌打不響吧。”

燭火搖曳，無聲對峙的兩隻影子扭曲醜陋，王妃首先敗下陣來，甩袖離去。

榻上的人馬上失了笑，緊繃的弦随着關門聲一同崩斷，十根手指在雲色薄衾曲起又伸直，抓不住一點能夠握之于手的依靠。

“我和她一樣了。”

這句話說的傷心，再沒有剛到與人對峙的強硬，如敗兵棄子一般的弱小無助。

他到底還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無母無靠，父親的冷漠，兄弟的相争，誰會教他好好做人，誰會守護他一生無恙？

答案是沒有。

所以他隻能憑借自己僅有的籌碼，去換取生存的保障。

可是，即便如此，還是會有人不論青紅皂白的指着他的鼻子罵。明明做錯的不隻他一個。

隻是因為對方權力大過自己，就可以成為，被迷惑的無辜受害者嗎？

想到這裡，宋如常不禁悲從中來，眉峰翠壓，淚珠彈粉。

因為酒醉，跌跌撞撞闖進殿内的宋如兕看到的恰好是這樣一幕美人落淚的情狀。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該怪的，不應是無辜美人，而是自诩英雄，卻推卸責任的狗熊。

但見狗熊兩眼放光，哪怕喝的七葷八素，腳步虛浮滑稽，也硬是要軟玉在懷，一親芳澤。

寬厚手掌馬虎地為他擦了兩下眼淚，酒氣熏人，大着舌頭問道：“怎麼哭了？”

“大哥有妻有子，又有功績在身，自然是高枕無憂……”

宋如常兀自哭着，老生常談的話因為眼淚而變得撩人心弦：“如常什麼都沒有，全部依靠大哥一言一行，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算是為了如常，也請大哥行事萬萬小心，三思後行。”

寥寥幾句，就将這數月裡刻意不見的緣由直指宋如兕的莽撞，自己摘的幹幹淨淨。

“是我的錯，老二給我設套，卻苦了你我二人不能相見。”

宋如兕早被他的眼淚灌的五迷三道，哪裡還有理智可言，隻急着要讓他重返笑顔，安慰道：“你放心，齊達他們一直向父皇為我美言，他女兒故意放出消息，也是想要老二出糗，怪我思慮不周，送去的藥材太過難得，引人注目，不然也不至于此。”

宋如常依在他懷裡，輕輕點頭，奉承道：“還好嫂嫂再度遇喜，大哥是我們四兄弟中唯一成家的，就憑這孩子，父皇也不會輕易放棄大哥。”

聽到他特意提起這個，并為之慶祝，宋如兕不免驚訝，低頭親吻他的發頂，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不生氣？”

“怎麼會呢？”

宋如常蜷縮起身子，牙齒咬住一截指節，笑的瘋癫：“大哥不是說過麼，我又沒辦法做你的皇後。”

宋如兕看不到他變形的笑臉，内心撼動，将人擁的更緊，傾訴綿綿情意：“如果你不是男兒身，如果你不是我的弟弟……”

這個素來莽撞粗魯的男人此時此刻竟然如此感性敏感，懷抱着心中所愛，幻想絕沒有可能的故事結局。

隻是抱着，緊緊地抱着，一絲縫隙不留，誤以為這樣就可以永遠的将洛神鎖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