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
立冬之後便是小雪。
天日漸冷起來,胡蝶掰着手指頭,發現距離宋如常的生辰不過一月。
“要什麼禮物?”
宋如常放下毛筆,拿起寫好的字認真端詳,對于胡蝶的問題并沒有多上心。
“快到你的生辰了,你要什麼,我送你。”
胡蝶湊到他身旁,跟他一起觀賞“春山可望”四個大字:“日山……口……王?是你的封号嗎?”
作為一個正經的大文盲,他哪壺不開提哪壺,單純且愚蠢的問題惹得宋如常面上一黑,啧道:“等我有時間了,非讓你跟着路老頭學作詩去!”
“我字都不認識,怎麼寫詩。”
胡蝶不當回事,嘟着嘴一臉不服氣。
“所以讓你跟他學,他那個暴脾氣,要是發現你連大字都不識一個,竹闆不開花就怪了。”
路老頭是學宮的大師傅,四位皇子皆在他的身邊讀過一陣子書。按照規矩,胡蝶這樣的身份,是不可能在皇子師傅的手下受教的。
宋如常能說出這句話,其中意味盡明。
“我不,我要你教我。”
胡蝶四兩撥千斤,他對于這些彎彎繞繞不感興趣,隻想專心自己的問題,抱了宋如常的手臂耍賴搖晃,催道:“你說呀,你想要什麼,燈籠風筝我都做膩了,你選别的!”
剛要用燈籠敷衍過去的宋如常被他的搶了先,一時語塞。
“……你做飯又不好吃。”
他思索良久,掙着生宣的左右手停在半空已經有些發麻,還是沒有想出除了風筝和燈籠,胡蝶還能做點什麼不禍害人間的玩藝兒。
“我爹做的好吃。但是他死的早。”
胡蝶不受打擊,自豪感滿滿。
“嗯,果然是禍害遺千年。”
對于他的歪理邪說,宋如常早就見怪不怪。折了筆墨扔到書案上,拐着他向窗邊走。
兩人偎在一處,欣賞光秃樹枝。淡雲閣内種了一排矮小的桃花樹,春日盛景來時還好,花香補殘缺。可如今冬日寒冷,樹葉凋零,再看它們,活像是一群佝偻年邁的秃頂老頭立在院中。
宋如常越鑽研越覺得有趣,靈光一現,想到一個既不勞民傷财還不殃及無辜的好法子:“下第一場雪的時候,送我個大雪人吧。要有眼睛鼻子嘴巴的那種。”
這個禮物要得有鼻子有眼,胡蝶知道他沒有敷衍,歡喜地應承下來,甚至誇下海口:“這個簡單。一個,十個都行!”
“是大雪人,可不是一隻手就能握住的那種。我勸你還是好好做,到時候我讓全府裡的人都來瞧瞧你的本事。”
宋如常站了太久,腰有點疼,于是抱臂向後靠去,抵在案沿上松松力氣。
不知疲累的胡蝶撲到窗沿上面,低頭合掌祈求老天速速下雪,姿勢十分奇特。
宋如常在他屁股後面瞧着,想笑他天真又想罵他幼稚,張嘴揶揄道:“這雪若是隻靠你作揖相求便能落下來,以後拜的神位上必須刻上你的名字。”
“今天是小雪,怎麼不下小雪呢?”
胡蝶才不理他,收了作法的架勢,把手伸出窗外,隔空回一抓。
别說雪,一陣風也無。
“隻是節氣的名字罷了,哪有這麼準。”
宋如常見縫插針,舉例說明:“清明那天也沒見你的腦子有多清明呀。”
“等到大雪,一定要下大雪!”
胡蝶握拳,給老天打氣。至于宋如常的話,聽不懂的一律當作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