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寒慶沒有回答的機會。後頸猝不及防被人砍下一記沉重手刀,雖不至昏倒,但是痛感是有的。
身下耍花招的人對他狡黠一笑,不待他再說些什麼不痛快的話語,手臂順勢一壓,拉近兩人本就親密的距離。
“你!”
挨打的趙寒慶敢怒不敢言,不解地瞪過去,頓感唇上一涼,使壞的宋如常竟然就這樣不商不量地含住了他的雙唇。
宋如常親的突然,不屬于下位者的任君采撷,侵略的意圖溢于言表。顯然,他是知道趙寒慶心中有什麼小九九的。
可那些非分之想,隻是曾經。把忠信二字看得比性命還要重要百倍的趙寒慶,時至今日,已經很難對身下這位辜負忠仆的上位者繼續保持原本的愛慕。
對胡蝶的獻身無動于衷的宋如常,在趙寒慶的眼裡是邪惡的,不完美的,不純潔的。
正如他臉上錯落的兩點,使得聖潔二字有了俗人的名姓。
然而這樣近的距離,是看不見宋如常那兩顆痣的。哪怕是趙寒慶沒有閉上眼睛,他也看不到。
同樣沒有閉上眼睛的,是正在對他實行非禮之舉的宋如常。
這個親吻沒什麼技巧,攻城掠地也毫無水準。趙寒慶任他狗啃半天,才十分不給面子地掙了他的臂彎,另一隻手也從他的五指中抽出,撐在挑釁者的頭兩側,百感交集地凝視着,問道:“殿下這是做什麼,賣身求榮?”
他又用起殿下二字,全然不顧之前宋如常對此稱謂的哀怨。
“你能帶給本宮什麼榮光?”
這一次,宋如常從善如流,就着他的稱呼答道:“做皇子時,一個侍衛可幫襯不到本宮。但是如今我成了平頭百姓,得你這樣一位大俠相救……戲文上不是有這樣一句話嗎?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這段話說的絮叨,也不忌諱男女有别,生搬硬套給自己做由頭。趙寒慶一邊聽,一邊凝神去尋他臉上的兩顆痣,以此驗證現在躺在自己身下的少年還是坐在當年桃花樹下清癯的一撇孤影。
趙寒慶低垂着臉,确認那兩顆痣真真切切的存在于他的右臉頰與鼻骨一側,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來。
宋如常猶自絮絮說着,一張嘴啟啟合合,本就沒什麼顔色的唇色因為生病變得更加慘淡,唯一一點光澤還是從剛剛的親吻中攫取的一點點津液得以潤色。
該聽的人卻是顧不上了,眼睛移到深褐色的瞳仁中,一望不盡,揣不透的心思令趙寒慶打起寒戰,認輸抽身。
然而宋如常的動作要比他的心意更加靈活迅速,幾乎是在他起身的同時,半邊身子便如一條蛇般盤繞上去,沒有骨頭似的賴在他的肩頭不撤離。
“你做什麼去?”
細微的氣撩動耳尖,直到此刻,趙寒慶方想起一件無比重要又無比恐怖的現實。
誅殺令昭告天下時,身邊的宋如常尚在昏睡當中,可如今,他卻對自己的嘲諷表現的毫不意外,應對自如……
“這裡就一張床吧,你不在這睡,難道要學小龍女,找條繩子?”
宋如常無視他的停頓,繼續自說自話。他從未在這種對自己有過龌龊想法的渣滓面前說過這麼多廢話。
更别提主動獻吻這項荒唐可笑的「壯舉」。
但是眼下情況不明,他不能貿然使用雙腿,輪椅又沒帶來,要是再不賴着趙寒慶,便真的是舉步維艱了。
他沒有主動親吻的經驗,能在宋如兕企圖于更深處掌握主導時,忍住惡心張開嘴已是他的極限。
今夜宋如常能夠主動出擊去騷擾别人,若是宋如兕泉下有知,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精彩缤紛的臉色給他看。
由此及彼,宋如常聯想到其它的惡心事,顧不上還攀在誰身上,扳住趙寒慶的肩頭,臉努力向外拗開,嘔出兩聲異常兇殘的怪音。
這兩下幾乎要将他的五髒六腑嘔吐出來,一張臉漲的紅通通,嘴唇與手心一陣陣地發麻發顫,再沒有力氣去攀附招惹閑雜人等。大腦的暈眩模糊了視線,耳中嘈雜的蜜蜂嗡鳴堵住外來聲源的入口。宋如常幾乎沒有反應的機會,便全身脫力,不省人事地倒向空懸的床外。
“殿……”
趙寒慶發誓這聲脫口而出的殿下,絕不是為了嘲諷宋如常尴尬的處境。
他隻是沒有适口的稱呼,不知道該怎樣去表達這一刻由心而起的慌恐與緊張。
剛剛還跟他較真犟嘴的人緊閉雙眼溫順地躺在他的腿上,乖巧地任他打量。
其實已經不算是完全的少年了。
掐指算,如他一般年紀的平常子弟,成婚的也不在少數。
連國除了規定皇子成婚立府晚一些,對于平凡人家倒是不曾約束太深,基本上還是順延前朝的習性。
這副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面容,因為病情失了幾分好顔色,寡淡些許。本就不帶什麼血色的臉愈發的蒼白,配上燒到底的燭火,竟透露出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來。
趙寒慶鬥膽撫上一側淩厲的弧度,得寸進尺的指腹向上推移,來到眼底烏青沉澱處輕輕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