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萍孤寂地裹着黑夜的帷幕,躺在床頭,眼珠子轉也不轉地盯着天花闆,恍若一具腐爛的屍體,如果不是胸口尚有微弱起伏的話。
敲門聲打破了死寂,但是章萍一動不動,聲也不應。
門外的人并不氣餒,堅持不懈,伴着不時響起的幼貓似哭泣,“姑媽,我錯了,可不可以原諒我?”
小時候晚上想爹媽,也是這樣哭,她會抱着一個超大的毛絨公仔跟她擠一個床,非要睡她懷裡才安心。
從小帶大的孩子,再怎麼生氣,終究血濃于水。
章萍暗罵一聲小東西,心軟半分,她硬聲說道:“進來。”
門推開,一道走廊的光束射入昏暗的房内,章雪腫臉亂發淚半幹,她怯怯地探頭喊:“姑媽。”
卧室靜悄悄,借着走廊的光,可以看見姑媽躺在床頭,窗外夜風入戶,白紗簾頻頻翻飛,室内寒意一如戶外。
姑媽自虐式的行為,讓章雪心疼不已,她連忙摸進房内,憑記憶打開小燈,橘黃暖光瞬間驅散了黑暗。
迅速關窗開空調,然後她半趴着跪在姑媽床前,溫暖小臉貼着冰涼素手,無不哽咽地說:“姑媽,我爸媽沒了,是您養大我,在我心裡,您就是我的父母。”
姑媽為了章園忍受的屈辱,她全知道,所以李家兄妹欺負她,她一概不在她跟前講,生怕姑媽因她受辱。
以後……
罷了罷了,她死在李家,算是報答了姑媽的養育之恩。
章雪柔軟地倚在姑媽身旁,淚眼婆娑,“您和姐姐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再不會讓你們傷心了。我發誓,我會守住章園,您别再生氣了。”
也不懂是不是因了那玄之又玄的血脈,章雪天生多情易感,筆下畫作充滿靈氣;心有慈悲易淚,也很容易牽動他人心弦。
熾熱的淚水不止洇濕了章萍的手臂,也迅速洇濕了她的心房,牙關内頂住的一口氣,幽幽吐了出來,她一把将小侄女擁入懷中,又哭又罵,“你這個狠心的小東西,下次再說不要祖宗的話,我就把心撕給你看。”
姑侄倆哭成一團,章柳見氣氛差不多了,笑嘻嘻地抱着幾個禮盒進門。
“來,看看姑媽給你買了什麼。”
章雪抹掉眼淚,沉默乖巧地依偎着姑媽,看姐姐開禮盒,她們高興就行。
三個禮盒依次擺開,每個盒子都有炫目驚喜。
第一個盒子裝的是一套長款睡裙配罩衫,全部采用粉玫瑰色的水光紗料子制成,細肩帶彙聚胸口部分,裝飾着大小不一的兩朵粉色玫瑰,而腰側單邊又巧妙地綴有一朵小玫瑰,裙子攤開時,在暖黃燈光下猶如浮動的光,流動的水,熠熠生輝。
第二個盒子裡是一條黑色絲絨睡裙,長度堪堪遮臀,黑色蕾絲花邊的吊帶平添幾分性感,而胸線的大膽剪裁,加上一根精緻的魚骨線貫穿兩片罩杯,大腿兩側的高叉設計配黑色薄紗,直抵神秘花園,是難以言喻的深邃感,章雪懷疑它隻能遮住一捧雪。
第三個盒子是兩套同款雙色精緻内衣,一黑一白,全部由透明蕾絲精心制作而成,薄透的設計讓人難以區分上下,章柳拿在手中來回翻了好幾遍才弄明白。
原來上衣是由細紗拼湊成花苞形狀,下褲則采用蝴蝶形的透明蕾絲設計,搭配細長的白色緞帶,緞帶可以巧妙地系成蝴蝶結,充滿了拆禮物時的快樂。
蝴蝶結一拉即脫,其中情态如何,不言而喻。
真是一件比一件過分。
貓眼綠的水晶美甲勾起蝴蝶褲,白色小褲在小黃燈下蕩秋千。
章柳的尖叫聲戲谑又誇張,“哇,好燒诶,小雪穿上這些,還不被吃得渣都不剩呀?”
“别亂說話,吓到小孩子。”
牛血紅的長指甲奪回褲子,美目輕嗔。
小蝴蝶落入盒中,襯得那一抹紅分外妖娆。
美婦豔甲掩唇,梨渦若隐若現,話鋒一轉,說道:“不過,他要是喜歡,就讓他多吃點咯。”
貓眼綠的水晶美甲虛虛來回指點美婦,鳳眼笑作彎月牙。
“好壞诶,這麼搞,我們小雪要做小寡婦哦。”
美婦眼波微蕩,媚态橫生,一颦一笑皆是風情,“章家女人身上都帶毒,不喜歡的男人,趁早死了吧。”
兩個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齊聲大笑,霎時間,卧室内回蕩着恣意張狂的笑聲。
活脫脫兩隻吃人妖精。
她倆笑得歡快,章雪一頭霧水,隻覺得與她們格格不入,不明白下流褲子有什麼好笑的,反正她不會穿,多看一眼都嫌髒眼睛。
二女也不向章雪多做解釋,潔白的雪,該由她的男人去染色。
笑夠了,章萍端詳着兩個侄女,欣賞自己最得意的作品,芍藥春雪皆是人間絕色,悉數出自她的手筆。
章家的雪,将是她給李家下的緻命巨毒。
她朝章雪伸手,“手機。”
又到了檢查手機的時候。
章雪慢吞吞掏出手機,指甲不自覺掐進了手心裡,微顫的手心盡是濕汗。
章萍飛速按動按鍵,手機信息停留在最後一條運營商的消息提醒,和李玉龍接連不斷的來電記錄,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信息。
“很乖。”章萍确認完畢,獎勵地摸摸章雪的頭,而後輕輕合上手機。
“明天我給你們講講古,什麼叫章家女人有奇毒。”
*
“叮”地一聲,金色電梯門滑動平開,一群黑衣壯漢如衆星拱月,肅立于秦理身後。
秦理緩步而出,突然眩暈襲來,不免身體晃了晃,幸好助理們眼快,及時伸手扶住他。
“秦總,我送您回房吧。”徐國坤不敢大意,他離秦理最近,也最能直觀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高熱迹象。
這位可是秦家太子爺,要是在龍城出什麼意外,他們全體滾蛋都算是小事。
秦理擺擺手,輕描淡寫說道:“沒事,可能酒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