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高三九班的化學試卷送到教師辦公區，放學後在學校圖書館泡了一小時，宋鏡歌開啟了在北都青年宮擔任舞蹈助教的日程。

平衡高中學業與舞蹈輔導，她課後兼職的排班在晚上。

吳夢倩任職舞蹈老師年限久，專業能力爐火純青，宋鏡歌的輔助工作輕松許多。

所在興趣班的學舞者為初中生，她教授部分舞蹈動作，檢查學生的練舞作業并管理紀律。

“宋鏡歌，你既然打算要校考，家裡人有給你安排練舞室嗎？”舞蹈班課間解散時，吳夢倩關心宋鏡歌是否有練舞場地。

宋鏡歌未曾想過與家屬商量此事，她無奈道：“沒安排，不在練舞室也能跳。”

“這有現成的舞蹈教室，青年宮的房間晚上十點統一上鎖。”吳夢倩了然，鼓勵宋鏡歌，“堅持練舞，更好地去面對校考。”

結束藝考直至聯考出分，宋鏡歌每天為學校，圖書館與家三點一線。

萬般皆以學業為主，她難免逐漸疏忽舞蹈的基礎拉伸與練習。

宋家的居住面積巧巧容納必需的生活，該小區未修庭院，各廳室布局緊湊，實現空間的最大化利用。

無法滿足施展身姿的條件，倘若大意碰觸物品産生噪音，非但磕碰留疤，更會影響奶奶趙蕙蘭的睡眠。

高效率鞏固完章節知識的夜晚，宋鏡歌心血來潮地，當即決定去小區單元樓的後街練舞。

近日氣溫回暖，可北都的冬季依然寒冷，她簡單進行了舞前熱身。

皎月潔潔，同棟單元樓的許野望正快筆疾書，重複計算奧數題的得數。

最後大題的驗算結果相同，他從抽屜取出下一份奧數競賽卷，撕扯新頁，桌上手機顯示魏子程打來電話。

“望哥，我刷到視頻說北都今晚有月食。”魏子程分享新奇的訊息。

許野望單手接聽，另一隻手把新的奧數卷在桌面放平：“今晚幾點？”

“今晚九點左右吧。”魏子程實時報時，“我踩着快九點的時間給你打電話，還有兩分鐘九點，你在窗台邊等着。”

“消息是真的還是假的？”許野望低頭審起奧數選擇題卷的題幹。

魏子程說明月食的可信性：“真的，比珍珠還真，官方賬号發布的短視頻，不是營銷号。”

許野望走到窗邊，擡頭看向無風無波的月亮，他胳膊外側貼在牆壁，鬓角的深栗色頭發染上月光。

乏味索然地視線眺降小區後街，少年目不轉睛地窺探月下舞者，屏氣凝神，神搖意奪。

後街荒涼空曠，宋鏡歌亭亭立于巷道路燈下，體形單薄。

為方便伸展肢體和保暖，她紮了高馬尾，穿着焦糖色羊羔絨外套，搭配同色滌綸褲，系上格紋圖案的酒紅色圍巾。

冬雨洗禮的街道路面泛着星華，宋鏡歌交叉舞步，胳膊伸張成高低有緻的海浪，細步迅捷地點了點濕漉漉的磚石。

折腰旋手，側踢腿又勾起腳尖，她芊長的脖頸往後仰去，翹着蘭花指的掌骨下壓，原地輕盈繞圈。

珠華斂聲息語地填滿少女的心腔，宋鏡歌上步擡腳，甩手腼胸，含背下蹲，空中劃開優美圓弧，舞姿銜接流暢。

她翩跹起舞，長臂攬素輝，碎玄月清影。

月食此刻應時奏效。

巨型暗影徐徐淹沒煜煜發光的圓潤月亮，太空中的月球運行至地球的陰影部分。

源自俯瞰視覺，沉浸跳古典舞的宋鏡歌波瀾不驚。

月亮黯淡，頭頂的街燈是漆黑夜幕裡唯一的光淵，她兩隻手腕并攏固位，單隻腿落地，支起另一條腿後擺，繞手遮面，流盼颦笑皆動人。

宋鏡歌的相貌本就妍麗絕塵，肌膚雪白如霜，眼下她舞步婆娑，曼妙飄逸，玉骨仙姿。

堪稱人間洛神。

“望哥，快看月食！你剛才看到月亮慢慢變黑了嗎？”

手機擴音處發出魏子程急切的呼叫，同邀觀賞月食的許野望緘口沉默，于是又叫了叫他。

“望哥，望哥，你聽得到嗎？”

對方仍無應答，魏子程把耳邊的手機拿開，疑惑不解地看了看屏幕。

通話界面的計時正在走秒，賞月者為接聽狀态。

“望哥？”手機放回魏子程的耳邊，試探地開口，“望哥，你還在不在？”

屢次的呼喚叫回了神思遊離的許野望，他答話魏子程：“魏子程，你叫魂呢。”

“望哥，叫你半天了不說話。”魏子程說，“你那邊信号不好，卡住了？”

“你卡了。”許野望嘴硬。

話筒端傳來疑問：“你看到月食了嗎？”

聽魏子程問他，許野望這才從月下起舞者那收回眼，仰視夜空。

天文現象月食的持續時長不同，如今深夜的暗幕隻見繁星，不見月亮。

他方才隻注意宋鏡歌了，甚而錯失了寥寥可見的月食。

“月食沒看到。”許野望并未感到遺憾，他忽得笑了，語調伴有歡欣，“但是看到了一個仙女。”

魏子程發散思維：“哪來的仙女，你在月亮上看到嫦娥了？”

“差不多。”許野望繼續将魏子程蒙在鼓裡。

“你忙着看仙女，看呆了，然後才忽略了月食吧。”魏子程半信半疑許野望的說辭，“你剛才應該錄個視頻，讓我也一睹仙女的芳容。”

後街裡的宋鏡歌一支舞畢，将手插入羊羔毛的棉衣口袋取暖，接着她消失在路燈下。

“錄不了。”月色悄然，許野望拉上窗簾，回絕魏子程錄視頻的提議。

他停頓片刻，又說：“仙女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