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過?夫人這話說得嚴重了,哪裡就到那個地步了。我呢,就是一個傳話筒。話帶到了,我就該按照夫人的意思滾蛋了。”蒙面女将匕首塞進靴子,飛快地捏了胡冰清的臉一把。“隻要夫人不再攪擾大公子的安甯,不做傷害謝家人的事,我家先生絕不會找你麻煩。小米也就還是小米,不會變成粥。”
“你家先生是什麼來曆?為什麼對小米的事知道得這麼清楚?”
“夫人這個問題太蠢了!上門談生意,自然要先摸清對方的底細,做到心中有數。再說我這樣的身份怎好自述來曆,自揭老底?不都是裝得越神秘越高深越能震懾人麼?人美也不能太任性,說話前也先要過腦子,知不知道?”
“我就奇了怪了,你我無冤無仇,你們卻把我查了個底朝天。我不信就隻是為了保護謝輕塵!八成是有人想借謝家的手,扳倒我背後的勢力吧?”
“你背後的勢力?你的老相好?他是誰?你不會跟我說吧?那我就不問了。”蒙面女聞了聞洗澡水,笑道:“我家先生還真沒騙我,美人的洗澡水都是香的。夫人繼續,小女子就先告辭了。”她潇灑地翻出窗外,和來時一樣無聲無息。隻是那不太合身的衣裙被廊下的花枝鈎了一下,被撕了一道不小的口子。
胡冰清抓起衣服裹住身體,跟了出去。庭院深深,靜寂無人,入眼的隻有明晃晃的月光和再熟悉不過的花草樹木。她轉身回屋,再沒有泡澡的心情,換了衣服出門去了。估摸着她走遠了,從窗前兩棵高大的樹上跳下兩個人來,一個是謝輕晗,一個是莫待。兩人望着胡冰清去往的方向,表情大相徑庭。謝輕晗微有薄怒:“她竟然背着我跟别人!”
莫待拈掉衣服上的葉子,神色淡然:“有人出面幹預,就不用我跟她磨嘴皮子了。那女子沒把事情說完全,胡冰清并非背着你和别人好,而是在來魔界之前她就已經有了身孕。你與她的那點夫妻情說不定是她做戲,有可能是假的。”
“這就合理了。”謝輕晗的表情已恢複了平靜,甚至連語速都跟平時一般無二。
“你好像一點都不意外?”想了想,莫待又道,“以你的智商不意外才正常。”
“是,這件事我早有懷疑,隻是沒有證據。新婚當晚我喝了太多酒,怎麼回到新房的我沒有一點印象。第二天睜開眼,她睡在我身邊,說我和她已行完周公之禮。可是緊接着她又說,她不喜歡我,是蕭堯逼着她來監視我的。我當時就覺得奇怪,既然不喜歡為何還要和我圓房?圓了房才又說不喜歡,怎麼想都覺得荒誕。後來我想,大概是她遠離皇城,無人照拂,想在魔界找個依靠才出此下策。沒想到,她隻是想給她的孩子找個便宜爹。”
“胡冰清本是宮中女侍衛,武藝超群,做事利索嚴謹,深得各宮娘娘喜愛。她與那侍衛長相知相愛後,本打算找機會逃出宮廷,隐姓埋名生活,誰知道那侍衛長被蕭堯殺了。胡冰清恨蕭堯,又無法與皇權抗衡,隻得忍氣吞聲,伺機報複。後來,她發現自己有了身孕,便想遠走高飛将孩子生下來,卻苦于沒機會。恰好這時蕭堯正為沒能替你物色到合适的媳婦發愁,胡冰清得到消息後暗中遊說,以利益為餌說動了某位娘娘,成功将她舉薦給了蕭堯。有人自告奮勇替自己分憂,蕭堯當然高興。又聽說胡冰清聰明機警,忠心耿耿,當即封她為公主,擇日嫁往魔界。”
“原來還有這樣的隐情。”謝輕晗還是沒什麼表情,很是随意地問道,“這麼看來,她倒也不是無情無義。小米是那孩子的乳名?”
“此小米非彼小米。叫你爹的那個不是真正的小米,是胡冰清用偷龍轉鳳之法換回來的棄嬰。說到這一點,我很佩服她,用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孩子就牽制住了你和蕭堯。”
“孩子是胡冰清和那侍衛的,幹蕭堯什麼事?”
“說出來你别惡心,在離開霓凰城的前一晚,蕭堯強要了胡冰清。所以後來胡冰清就跟蕭堯說,你從沒碰過她,孩子是蕭堯的。然後又回頭跟你說,盡管你們隻有一夜之歡,她還是懷了你的孩子。如此一來,若蕭堯和魔界開戰,無論哪一方獲勝她兒子都是王,她也就有了一張護身王牌。她擔心事情敗露或者突生變故,挖空心思把孩子寄養在一戶尋常人家,打算事成後再去認親。這樣的算計是不是很厲害?”
謝輕晗的眼底浮起一點輕蔑:“厲害。小米現在在哪?”
“小米是你控制胡冰清的法寶,别找他麻煩。”
“孩子無辜,我豈會拿他撒氣?我隻是想見見他。”
“天慕山鳳來客棧的少掌櫃米元晖便是。這孩子有才,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居然是他。”謝輕晗想着往日情景,眉眼間有了點熱氣,“我去鳳來客棧時見過他幾次,倒是不陌生。聽說顧長風是你的家仆?”
“長風不是我的家仆,他是我的家人。”莫待冷冷地剜了謝輕晗一眼,“長風非常喜歡小米,不到萬不得已,你别傷他。胡冰清掀不起風浪,你不必擔心。”
“從她跟我攤牌的那一刻起,她就沒了威脅。”謝輕晗看着胡冰清的房間問,“剛才那個蒙面女子是什麼來頭?聽她話裡的意思,她背後的人與大哥頗有交情。可是,與大哥有來往的人我基本都認識,沒有誰會為他做到這個程度。”
“日子每天都是新的,因為變化無時無刻不在。”莫待想到了解意,心裡有了猜測。他沒将自己的想法說出來,隻是說,“此人這麼對胡冰清,他對謝家應當沒有惡意。有他暗中保護,大公子的安全多了一重保障,你也可以放心些。”
謝輕晗側首,目光犀利:“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你我的交情到這個份上了?”
“隻要目标一緻,沒交情也可以合作。”莫待對上謝輕晗的眼睛,示意他将眼中的殺氣收一收,“咱倆都跟蕭堯有仇,也都想找他報仇,那不妨互通有無,互惠互利,看誰最後能達成目的。”
“你的意思是咱倆結盟,聯手對付蕭堯?”
“你我隻是在黑暗中相互借光,相互扶持,不讓彼此迷路的同路人,隻聯手不結盟。必要的時候,你可以利用我甚至出賣我,完全不用為你的行為抱歉,因為我們本身沒有任何關系。當然,我也會抓住一切時機朝着目标前進,哪怕是踩着你的屍體過去。”
謝輕晗終于露出了他從不在人前顯露的一面,極為冷傲地道:“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你的提議?”
“就憑你想當王,就憑我能助你稱王。”莫待同樣神色桀骜,“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都必須承認,目前隻有我能幫你在最短的時間裡擊敗蕭堯,成就霸業。”
謝輕晗不以為然:“莫公子是不是太過自信了?”
“不自信我就不會走這一趟。”
“你對我有沒有要求?說說。”
“在你我意見相左時,你要無條件服從我的命令,并且要将我說的每件事落到實處,不能打半分折扣。這算不算要求?”
謝輕晗的眉心不着痕迹地一緊:“不算。理由?”
“為你出謀劃策的人雖多,但他們多多少少都會考慮自身的利益,你也會有這樣那樣的顧忌和擔憂,瞻前顧後難免錯失良機。可我不同。我不在乎功名利祿王權富貴,也不在乎是流芳千古還是遺臭萬年,我隻想助你奪取江山。我會鎖定目标,以最直接最有效也最有利的方式直搗黃龍。這一點,放眼天下除了我沒有人能做到。”
謝輕晗擡了擡眉毛:“輕雲隻是說你傲,沒說你狂。”
莫待很自豪地道:“曆來‘狂傲’不分家,他怕我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