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戴?”
“太招搖了。”
梅染拔下頭上的發簪,不由分說替莫待束好發:“我姻緣殿的規矩:見外人不可垂頭喪氣,不可披頭散發,不可衣冠不整。”他的發簪與鎖魂簪很像,不細看很難發現差别。
莫待笑了:“大神月老的發簪居然戴在我一個寂寂無名的窮小子頭上,這事值得我炫耀一輩子!”他趕在梅染說話之前開溜,生怕又被教訓。
桃林門口,雪千色玩着發辮,不停向桃林張望。見莫待出來,忙轉過身去欣賞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莫待開門見山,省了客套:“三公主找我有事?”
“二哥今天捎信回來,說他過幾天就回琅寰山。”
莫待展顔道:“那太好了。他身體可好?”
“好,就是惦記你,問你怎麼突然搬來草堂了。”
“這件事我自會跟他解釋。”
“你……你一個人回來的?”
嗯?莫待不明白她為何有此一問,見她面帶羞色動作也忸怩,完全沒有平日的嬌蠻跋扈,腦子裡靈光一閃,差點沒管住嘴。我的老天爺!這都誰跟誰啊?爛桃花也不能爛到這個份上吧!啧,謝三公子的女人緣可真不錯……他不動聲色觀察着雪千色,心中盤算的事早已與兒女私情無關:此女執拗,認定的人和事都不會輕易改變。如果能好生利用她對謝三公子的這點好感,說不定有朝一日能幫上大忙。得,讓我來探探底,看看這桃花爛到什麼程度了,是否值得一試。“本來謝三公子要與我同行,又想着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要待在琅寰山學符咒術,不能随便外出,就想多留幾天陪陪家人。再過三五天,他也就到了。”
雪千色跺着腳道:“你說這些幹嘛?誰要知道他的消息!”
“對不住,我說順嘴了。我這人就這毛病,很容易啰嗦。”
“管好你的嘴!梅先生最不喜歡聒噪的人,被他讨厭是一件很恐怖的事。”雪千色走了兩步又回轉,“他怎麼突然戒酒了?”
莫待暗道好家夥,怎麼連喝不喝酒都關心上了!“你是問謝三公子?”
“對!”雪千色極不耐煩地道,“問你句話而已,能不能痛快回答?”
“我不是故意裝糊塗,是沒想到三公主會問這個。三公主知道的,我這人臭脾氣,不愛過問旁人的事,自然也不關心他為什麼戒酒。或許是覺得酒害人?或許是喝得厭煩了?或許是為了某個人?誰知道呢。”
“虧你還有臉說是他的好兄弟!連與他切身相關的事都搞不清楚!”
莫待一點不生氣,脾氣好得出奇:“是,是我不對。早知道三公主有此一問,我就該好好打聽打聽。回頭我問問他,有答案了第一時間告訴你。”
梅染聽得直皺眉:為了淩寒,你是真能忍!換個人這麼啰嗦無禮,怕是早已被拍暈扔進垃圾堆了。
雪千色傲嬌地哼道:“關我何事!誰要你巴巴地來告訴我!”
莫待撓撓頭道:“是我多事了。我領悟錯了三公主的意思。”
“你倒是會找補,這麼快就給自己備好了台階。”
莫待笑道:“我這也是不想惹三公主不高興嘛。”
“你為什麼戴着梅先生的發簪?你的鎖魂簪呢?”
“鎖魂簪太貴重,我怕被人惦記就收起來了。”莫待驚訝于雪千色的眼力,忙動了動露在外面的半截腳指頭,“聽聞公主召喚,我連鞋都沒顧得上穿就跑出來了。我隻有一條發帶,洗了還沒有幹,隻能抓先生的簪子先戴了,一會兒還得向先生賠罪。”
“二哥不在,你缺什麼就跟我說。别動梅先生的東西,小心被罵!那可是罵起人來不留一點情面的主!你挨罵是小事,我二哥的面子下不去。”
莫待連連拱手:“多謝提醒。我以後再不會了。”
“二哥為你已與母後吵過好幾次。你莫辜負他!”不等莫待回話,雪千色已離開。
莫待雙唇微動,勾出一絲露骨的嘲諷:憑你,也配?他想着謝輕雲,想着在魔界的點滴時光,竟沒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梅染看了他很大一陣,見他根本沒留意自己,心裡着實不好受,冷聲道:“你在想什麼?”
莫待回神,摘下發簪還給梅染:“想睡覺了。”他周身的氣息很冷,有着拒人于千裡之外的疏離,還有壓抑的難以排遣的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煩躁。
梅染斂目不語,眼看他一步步越走越遠。
夜風微涼。擡頭望,草堂裡春色滿園,月色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