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淩寒公子就行。如果他不買,你就找陪在他身邊的那位小公子。隻要他說話,你們家的花都能賣出去。”
“淩寒公子和那小公子是什麼關系?竟然肯聽他的話?”
“他……他們是一對神仙眷侶。”謝輕雲的眼底浮起一抹晦暗的苦澀,繼而笑道,“那位小公子很善良……”這當口,一絲陰風從他身後掠過,直奔雪千色。他心中微動,也不出招相救,片瞬後才側身跨步,張開雙臂擋在正一門心思生氣的雪千色背後,然後用略帶慌張和驚懼的聲音叫道,“三公主小心!”隻聽得噗噗兩聲,兩枚奪魂釘正中他的背心。雪千色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回頭就看見他口吐鮮血,面色似土。
高個子男人和小個子女子一左一右沖了過來,夾在指間的奪魂釘閃着刺眼的綠光,必是淬了劇毒。謝輕雲彈出兩點靈力,打掉其中來勢最猛的兩枚,拉着雪千色連連閃躲,以寸距之差躲過了剩下的毒釘。趁對方取暗器的間隙,他低聲道:“看這樣子他們早有預謀,這附近肯定還有不少埋伏。咱倆人單力薄,讨不了好,你快走!”
“剛才,你救了我?”雪千色癡癡地看着謝輕雲,似乎不知正身處險境。
“是,我救了你。怎麼,我不配?”奪魂釘呼嘯而至,謝輕雲一手護着雪千色一手出招。他的動作明顯變慢了,一個不及時,胳膊上又中了一枚毒镖。“别廢話,趕緊走!”
雪千色從未想過有人敢刺殺三界的三公主,她被突如其來的情況吓傻了,說話也語無倫次:“走?你在這裡,我往哪兒走?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裡!”
“謝輕雲,我們今天不找你,識相的速速逃命去吧!何必要為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拼命?”小個子女人說着話,又抓了兩把飛刀在手中。
“那能不能讓她跟我一起走?我帶她出來,就得帶她回去。”
“她不行!她是我們的獵物,必須得留下。”
“那沒辦法了。我謝輕雲沒有丢下同伴逃命的習慣。”
“雪千色是你的同伴?哈哈,别開玩笑了!雪千色曾揚言,魔界的土地肮髒污穢,會髒了她的鞋,她永生都不會踏足半步。你們怎麼可能是同伴?”
“厭惡魔界是她的權利,保護她是我的責任。”謝輕雲咳出一大口血,朗聲道,“殺人别話多,話多死得快。”
小女孩吓得跌坐在地,抖成一團看雙方你來我往。謝輕雲苦于沒機會将她帶到身邊,隻得暗示她别亂動。雪千色依舊雙眼發直,魂遊天外。
小個子女人的飛刀出手了,緊随其後的是密密麻麻、細如蠶絲、無孔不入的蠶絲針。謝輕雲似乎已沒力氣躲閃,隻得又一次以身體為盾,替雪千色擋下所有攻擊。蠶絲針在他身上紮出無數個小孔,雪千色卻毫發無損。他使勁推開雪千色,催道:“走!快走……”
雪千色的眼珠終于活泛了。她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指着謝輕雲血淋淋的胸膛,嘴唇一陣輕顫:“你……”
“他們的目标不是我,不會對我下死手的。你趕緊走,别管我!”
“你為什麼要救我?”雪千色盯着謝輕雲的眼睛,想從其中看出對方的算計與心思。結果,她隻看到了擔憂和焦灼。“為什麼?”
就在這時,小女孩高高躍起,舉着一把黑色的□□朝雪千色刺去。眼見那刀已到了面前,雪千色也沒有躲閃。不是她不想躲,是她的腦子太亂,手腳已不聽她使喚。謝輕雲拼盡殘力,抱着必死之心替她抗下這緻命的一擊,露出一抹虛弱卻溫暖的微笑:“不管你怎麼看我,我都拿你當朋友。好好……活着!”說完兩眼一閉,直挺挺地倒在了血泊中。
“賤骨頭!”小個子女人罵道,“上趕着找死!”她雙拳蓄力,對準謝輕雲的腦袋狠狠砸去。“老娘成全你!”
一點白光淩空飛至,射穿了她的手腕。不遠處,雪淩波拎着一包糯米藕粉菊花糕站在楓樹下,怒目而視:“青天白日,竟敢當街傷人!”
“你是何人?”高個子男人問道,“老子勸你少管閑事!”
雪淩波面色青白,衣衫鼓風,想來已怒極:“還不快滾!”
高個子男人一使眼色,和小個子女人迅速離去。小女孩比他倆的動作還快,看見雪淩波就跑了。誰也沒有注意到,雪千色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一點紅色的東西追着三人去了,不仔細看還也以為是楓葉的碎末。
“千色,這是怎麼回事?”雪淩波逼出謝輕雲體内的毒,喂他吃下解毒的護心丸。“他怎麼傷得這樣重?”
“為了救我。”
“他救你?”雪淩波很是意外,“你需要他救?”
雪千色活動着手腕道:“我大意了,慌了手腳。”
雪淩波心痛難當,忍着怒氣道:“他性命垂危,我得帶他回去療傷。”
雪千色盯着謝輕雲嘴角的黑血,柔聲道:“淩波哥哥,你信麼?自始至終他都護着我,他護着一個無比輕賤他的人!”
“我信!他就是這樣的人,寬厚溫柔,值得别人為他拼上所有。”雪淩波打橫抱起謝輕雲,朝碧雲天疾馳而去。
秋風獵獵,吹淡了原本濃得令人反胃的血腥氣。天空湛藍,遼闊高遠,遠山的紅葉如燃燒的火焰,熱烈奔放,似乎有燎原之勢。雪千色伫立在謝輕雲最後倒下去的地方,久久沒有動彈。滾燙的淚水滑過她的臉龐,滴落在已經涼透的血上。她雙唇翕張,卻始終沒有發出聲音。片刻後,她撿起散落在地的糕點原路返回。她走得很慢很慢,慢得像七八十歲腿腳不利索的老太太。等她走回攬菊堂時,衆人已準備回碧雲天。她沒提起遭暗算的事,照舊和往常一樣跟在雪淩寒身邊啰唣不休。
一個衣着精緻的男子慌慌張張跑進來,見了梅染就拜:“梅先生……出大事了,謝三公子和三公主遇襲了!”
莫待轉身就走,沒走兩步又轉了回來,盯着那男子問:“你怎麼知道他是梅先生?誰告訴你的?”
“一個臉上有疤的男人。他跟我描述了梅先生的穿着打扮和長相,還給了五兩銀子讓我來福安樓報信。”男子說完抱抱拳,出門去了。
衆人這才知道,眼前這個平凡無奇、不愛說話的江湖客是梅染。
梅染顯出真身,又是那個冷清孤高,無人敢輕易靠近的月老了。
雪淩寒問:“千色,他說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