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翾鐵青着臉,正在訓斥雪淩寒的手下:“你們星辰殿的侍衛真是越來越怠惰了!那麼多人居然沒能抓他個現行,都是幹什麼吃的?”
雪淩寒冷聲道:“話不能這麼說。聽到動靜他們就趕來了,沒耽誤片刻。奈何對方身手太好,才沒能得手。南宮掌門親自出手不也沒拿下來人麼,憑什麼要責備他們?”他吩咐受傷的侍衛下去包紮傷口,又說,“火神門到琅寰山的路程不算近,南宮掌門來得倒挺快。”
“我與星翊上神赴仙草門之宴,回來得晚了些。路過琅寰山附近發現了煙火信号,便連忙趕了過來。怎麼,你懷疑我?”
“懷疑說不上,不過是随口一說罷了。南宮掌門有何發現?”
“此人功夫了得,心狠手辣,竟對我二姐那樣的弱女子痛下殺手,可惡至極!”南宮翾盯着方清歌,口氣相當不友善。“那人傷了我二姐的臉,仙後是不是該給我一個交代?”
“南宮掌門稍安勿躁,本宮自有論斷。”方清歌回頭問,“派去請莫公子的人回來了麼?”
“幹嘛要去打擾他?”雪淩寒眉頭的高度顯示着他不悅的程度,“這件事跟他又沒關系。”
“本宮沒說他跟這件事有關,隻是請他前來問一問。”話音剛落,莫待和梅染一前一後走了進來,方清歌立刻喝道:“你們是怎麼做事的?這麼晚了怎麼還驚動了梅先生?”
梅染在雪淩玥對面的位置坐下,誰也沒搭理。雪淩玥的目光在莫待身上停了停,嘴角浮起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梅染看了他一眼,依舊沒說話。
一縷極為淺淡且十分陌生的香氣飄然而至,在莫待鼻端萦繞,說不出的好聞。凝神細辨,竟認不出其中兩種香料是何物。他的警惕心瞬間驚醒,下意識地朝衆人身上掃去。除了方星翊的腰間多了一個顔色淡雅,面料罕見,花色極為素樸的香囊,旁人的穿戴與往日并無不同。他不着痕迹地深呼吸,确定香氣确實來自那個香囊,才松了口氣。這人什麼時候喜歡上這種東西了?這氣味倒與他的氣質很配。
很顯然,方星翊沒察覺到他的心思,端着一如從前那般不鹹不淡、不遠不近的溫和笑容,仿佛兩人從未有過與衆不同的交情。這倒叫莫待徹底安心了,他不希望方星翊還記得桃花源的事。
方清歌道:“打擾梅先生休息,非本宮意願,實乃事出有因。南宮掌門,你來說。”
“事情說小不小,說大不大,暫且按下不提。”南宮翾攤開手掌,指着掌心的一根毛發問,“莫公子遨遊四海,見多識廣,可識得此物?”
憑直覺,莫待知道這根沒一點分量的毛關系着一件很要命的事。他沉默片瞬,選擇實話實說:“認識。這是飯團的毛。”
“是姻緣殿的那隻飯團?”南宮翾的手又往前送了送,“莫公子确定麼?确定沒有看錯?”
“南宮掌門不相信我的眼力?既然不信,又何必問?”莫待知道自己已踏入陷阱,成了獵物,卻絲毫不慌張。真要算起來,左右也不過那些事。他沒什麼可擔心的,倒是謝輕雲那裡,他很放不下。
“相信,怎麼能不相信,不相信就不會叫你來了。”南宮翾環顧衆人,緩緩道:“事情的經過諸位都清楚了。就在剛才,一個黑衣蒙面人潛入飛鳳閣,妄圖加害我二姐。侍衛不是他的對手,被打得落花流水,隻得發信号求救。我等看到信号趕到時,那人正欲對我二姐下殺手。幸虧星翊上神救護及時,我二姐才僥幸撿回一條命。我氣不過,與那人打了起來,結果還是被他逃了。這根毛就是我與他對掌時,沾在我手上的。據我目測,莫公子與那人的身量幾乎一般無二。對此,莫公子沒話要說麼?”
“從微小處入手,給對手以重創。南宮掌門好算計。”莫待豎起兩根大拇指,“仙界誰人不知,姻緣殿有隻靈獸叫飯團,高傲冷淡,除了我和先生,旁人是摸不得碰不得的。先生有潔癖,不喜歡毛茸茸的東西,從不讓它近身。若論與它的親密程度,我當之無愧排在第一。而且這家夥懶得出奇,素來隻在姻緣殿一帶活動,幾乎不踏足其它地方。這麼一看,這貓毛好像隻能是我留下的。”
“為何就不能是我,或者是餘歡?”梅染終于說話了。
“先生和餘歡上神要殺一個南宮敏敏,何需易裝行事?況且你們都沒有殺人動機,但是我有。南宮掌門還說了,那人的身量和我一樣,與你們不搭邊。”莫待轉而問雪淩寒,“如果我說南宮掌門是在誣陷我,你信不信我的話?”
“用你的話說:我信你,但更相信事實。我要你親口告訴我,到底是不是你?”
“相信我,就不會這麼問我了。”莫待耐住性子解釋道,“晚飯過後,我與桔梗玩了一陣就回草堂陪先生煉藥,之後看了兩本書就休息了,哪兒也沒去。”
“那這根貓毛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在黑衣人身上?”方清歌眼神如鈎,像是要鈎出藏在莫待心底的秘密,“靈獸隻有在虛化和情動時才會出現掉毛、換膚、脫皮和斷骨等現象。平日裡别說是掉體毛,就是眼睫毛都不會掉一根。就在一個時辰前,草堂裡傳出了靈獸情動時的叫聲,雖不大,但很多人都聽見了。草堂裡,有且僅有一隻靈獸。”
“要這麼說,我還真回答不了你的問題。要不然,麻煩足智多謀的仙後大人來為我們答疑解惑?我記得當年在琅寰山初見,你拿走了一根飯團的毛。”
“凡事都能扯到本宮身上,也是一種本事。莫待,你我初見是什麼時候本宮早就已經不記得了,難為你還記得這麼清楚。那隻叫飯團的貓,本宮隻遠遠地見過一次,沒機會近距離接觸,要怎麼弄到它的毛?本宮與它不熟,又怎麼知道它何時虛化?”
如此深謀遠慮,難怪娘親會折在你手裡。莫待将方清歌的危險等級往上提了提,又覺得過分擡舉了,便往下降了降。想到即将會出現的場面,他心中百味雜陳,反倒笑得更加開心了:“照仙後這個說法,這件事隻能是我做的了?”
“是與不是你心中有數。如果你是被人陷害,請拿出證據自證清白。”
“這話好笑。我本就清白,何須自證?現在是你在懷疑我,難道不該是你拿出證據證明我有罪?你該不會僅憑一根貓毛就想給我定罪?”
“定不了你的罪,至少也能說明你有很大的嫌疑。要不然這樣,咱們先聽聽南宮姑娘的意見。她是受害者,她最有發言權。”方清歌看着适時出現的南宮敏敏,十分滿意。她瞥了眼雪淩寒,心裡樂開了花,表情卻是一等一的沉郁,簡直可以用“愁雲慘霧”來形容。“南宮姑娘,你的臉不要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