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弦，你……有沒有想過……退役？”

羽生結弦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人生第一次決心要跟一個女生告白時，開口被打斷不說，對方居然是要自己退役。他一瞬間懷疑自己聽過錯了，表情管理都全面失效，眼睛瞪得老大，看着面前的人。

看他這個反應，樂一瞬間也覺得自己草率了。自己明明是個深思熟慮才會行動的人，不知道為什麼會一時沖動，居然敢對這個視花滑為生命的人說出退役這種話來。

但是，她就是突然覺得很害怕。

拼盡全力的練習也好，傷痛也好，身體上的辛苦不過就是陪伴着他的家常便飯，不僅僅是他，每一個運動員，包括樂自己這些舞蹈演員也是一樣的。付出不可怕，可怕的是别人告訴你努力的方向錯了，付出沒有回報，而比沒有回報更可怕的是失敗還要面對惡意。

2018年COP2.0以後，盡管羽生隻有3月琦玉的那場比賽沒有拿到冠軍，但不對勁，就好像遊戲突然改版，找不到通關辦法一樣，讓人覺得可怕。

如果有一天，驕傲的羽生結弦發現，努力沒有回報，他該有多失望？

但是會不會有一天，這就是他必須面對的現實？她很害怕。

所以，可以的話，她希望他現在就避開。

“你剛剛說什麼？”羽生不可置信的向樂确認，“我是不是聽錯了？”

深吸一口氣，樂也穩了一下自己的心緒，既然已經沖動開口，或許這真的是一個機會。

“我說，你有沒有考慮過，退役。”

“當然，但是那是很久以後的事情，我……”他反應了一下，想要回避樂這個問題，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和她讨論這個問題。何況，他是真的不想聽到讓他退役這樣的話從樂的口中說出。偏偏這次樂仿佛是關閉了和他默契的天線，無視了他回避的意圖，打斷了他的話。

“我不是說很久以後。”

“……”羽生結弦沉默了，他聰明的腦瓜子真的有點理不清，事情是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他拉着樂出來散步，是因為他想清楚了自己的情感。他喜歡杉之原樂，不想再看到别的男人出現在她身邊，所以他想趁着她回去前，跟她告白。

事情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是哪一步出錯了？

他拼命回憶今天的經過，一切都很正常。如果說什麼異常，大概就是他藏在一衆吉祥物裡的醜白菜被她找到了。

受傷的尾巴被發現了。

“你是覺得我狀态下滑了？能力跟不上了？還是你覺得有更年輕的後輩出現，我比不過他們了？我不過就是一次沒有拿到金牌，你就覺得我再也拿不到金牌了嗎？”他側頭看過來，狹長的眸子裡滿是憤怒與失望。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是覺得，你已經拿了奧運雙連冠了，還有那麼多金牌和那麼多世界紀錄，你已經是最優秀的花滑選手了。”

“所以你認為我應該激流勇退？”

樂沒有說話，羽生結弦把她的沉默視作默認。

“你是認為，我作為一個運動員，奧運雙冠就是我的巅峰，這次世錦賽的失敗就代表着我的巅峰過去了。我後面會越來越不行，而後起之秀會一個個超越我，然後踩在我的肩膀上爬上頂峰。而我就會像一個不服輸又無法改變現狀的可憐蟲，在冰場上掙紮對嗎？”

“我沒有這麼想過。”

“但是媒體都是這麼想的，很多人都是這麼想的，我知道。但是，”羽生頓了頓，他看向樂的眼睛，“杉之原樂，我從來沒想過你會這麼想。”

“我從來沒有覺得你狀态下滑，但是你在不在巅峰不完全取決于你，難道你不知道嗎？”因為着急，樂的聲音也不由得大了些，有些急促。她看着眼前這個表情嚴肅的人，她知道他生氣了，但是他怎麼會覺得自己在懷疑他的能力呢？

樂的話意有所指，羽生低頭搓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勾起嘴角冷笑了一聲。冰面上幹不幹淨，他當然知道，但是在挑戰模式裡全勝通關也是他的成就感和努力方向之一。他一直要的都是壓倒性的勝利，毫無争議的勝利。

“我不希望你的努力白費。”

“所以你希望我現在就停下，不要浪費時間？”

又是沉默。羽生突然笑着靠在長椅的椅背上向後仰過頭，雙手搓了一下臉，笑聲裡毫無愉悅之情，“不要浪費時間，這還真的是你的作風呢。

“什麼意思？”

“你不一直都是這樣的嗎？永遠都要考慮付出和回報，做事前一定考慮性價比。從芭蕾演員轉幕後也是的吧，小時候跟我說是因為天賦不夠，可是我看過你跳舞，我也聽到過别人對你的評價，你天賦好着呢，甚至比你做編舞的天賦高多了，但是你還是轉了行，是什麼原因？”

樂沒想到這事兒是要扯到自己身上，不知如何回答，但羽生似乎也根本不在乎她的回答。

“是因為芭蕾演員的生涯不夠長吧，做編舞和編導的未來更長，也不會有傷痛對吧，多劃算啊。”

“不是的！”樂從長椅上站起來。

羽生依舊穩穩地坐着，沒有絲毫的動作，雙手撐着膝蓋，冷眼看着激動站起來的樂，“不是嗎？在我看來就是這樣的呢，和你現在勸我退役不是一樣的道理嗎？不要比賽了，帶着奧運雙連冠的光環去做冰演，生涯長多了。樂真的是個聰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