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的回答讓孟導皺起眉頭,這小姑娘真的是不知道什麼叫浪費嗎?明明是個芭蕾好苗子,功底也好着呢,一直在團裡的話,現在少說也是第一獨舞了吧?偏偏要來做編導。這三年多以來,眼看着這個小姑娘在編導工作上一點一點成長,想好好培養一下,給她些露臉的機會,她居然說不想出鏡?
“你就永遠做幕後嗎?”
“嗯,我覺得挺好的~”
歎了口氣,樂的犟脾氣她也是見識過的,自己也不過是個工作上的前輩,多說無益,“你想好就行吧。”
樂目送孟導離開,低頭翻了翻自己手裡的靈感筆記本,輕輕歎了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繼續着自己的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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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6日
戴好口罩,套上工作組的衣服,在鏡子前反複确認字看起來和其他奧運工作組的人員沒有什麼不同,這才安心的離開房間。樂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包括關悅這個眼線也被她收買好了,這次她要先假裝一次粉絲,等到最後再驚喜地出現。畢竟都已經被孟導當做了追星的小姑娘了,不追一下多可惜。
這間閉環酒店是給晚到的運動員還有工作人員們準備的,并沒有特别熱鬧。樂捏着手機,趴在二樓的欄杆上看着樓下的玻璃旋轉門。
看了看時間,距離羽生結弦發來的平安落地的消息已經有2個多小時了,應該快到了才對。
很快,一輛大巴停在了大門口,羽生結弦穿着深藍色的西裝打着紅色領帶,背着一個碩大的雙肩包,活脫脫的像個高中生跳下了大巴。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他乖巧地卸下背包,穿過安檢門,撩起額發測溫,向周圍的工作人員點頭緻謝。完全沒有注意到二樓角落裡,有一顆小腦袋趴在欄杆上快樂地左搖右晃。
直到羽生和由美阿姨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裡,樂才收到了羽生發來的消息。
【Yuzu:我到酒店了~】
【Raku:嗯嗯!好好休息呀~】
按捺住心中的思念,即使在同一個屋檐下也不能去打擾他備賽,這是樂在一開始就決定好的事情。雖然一直到很久以後回想,她也不知道自己這個選擇是否正确。
冬奧的這幾天,北京的天氣很好,陽光明媚,一切都很順利。順利地結束了開幕式的工作,順利通過工作組的申請,順利入住同一家閉環酒店,順利地瞞着他去看了他的賽前公開訓練,也順利的在短節目時找到了最佳觀賞位。
在那個位置上,能清楚的看到羽生上場前的狀态,能看到JSF工作人員的刻意回避,還有……冰面上的那個洞。
一個意外,撕開了所有被“順利”粉飾的太平。
2月8日的夜晚,饒宇有些無奈得給朋友回複了不可能早下班的消息。酒店作為閉環酒店,晚上因為客人少,頂樓酒吧的幾個酒保輪流值班,沒人就早早打烊回房間打遊戲去。今天輪到他值班,卻偏偏半夜1點來了個姑娘,點了一杯金湯力以後就一個人默默坐到窗邊去了。
那女孩來的時候一臉素顔,睡衣外面套了一件羽絨外套,腳上也是穿的一雙拖鞋。看起來應該是睡不着才上來喝一杯的。但是她已經坐在那裡一個多小時了,還不準備走,真煩。
桌上的酒已經早已失去了剛送來時的冰涼溫度,杯裡的冰塊持續融化,破裂時發出清脆的敲擊杯壁的叮當聲。樂端起酒又抿了一口,繼續放任思緒飄散。
2106是他的房間号,她知道。
沒有去敲響房門已經花去了她所有的自控力,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多餘的力氣去控制自己的情緒泛濫這件事了。
理智還是讓她晚上短暫的入眠過,睡夢裡她回到了17歲時那個舞台。
在舞台燈光炫目,她跟着音樂的節奏旋轉後glissade接換腳跳,練習過無數次的動作卻在落地時足尖鞋面打滑,結結實實的趴在了舞台上。她從夢中驚醒,記憶裡摔倒在地的半身麻木感仿佛還清晰着,随便抓了件外套就到了頂樓的酒廊。
她再次按亮手機,這已經不知道是今晚第幾次看這短短的幾句對話了。
【Yuzu:好像真的被冰讨厭了。】
【Raku:逆境成就羽生結弦不是嗎?冰面是在幫你哦。】
【Yuzu:悔しい】
【Raku:那就再赢回來,像在赫爾辛基一樣。負けないで!】
發出那句話時,她第一次有了一瞬的猶豫,莫名的不安包裹着她。
那年的演出,無論後來她是如何靠肌肉記憶調動着自己摔得發麻的身體完成了整場演出,但她依舊因為腳趾骨裂而被迫休息兩個月,那改變了她舞蹈生涯的兩個月。
那……羽生結弦這次的意外,又會如何呢?她又能為他做什麼呢?
“是小樂嗎?”由美阿姨的聲音把樂從思緒中拉回來,她驚訝地回頭,那張與羽生結弦過分相似的臉笑得一臉溫柔,“沒想到在這裡碰見你,結弦知道你在嗎?”
樂搖了搖頭,起身為由美阿姨拉開椅子請她坐下。
“要幫你保密嗎?”
“拜托阿姨了。”看到了由美阿姨眼裡的驚訝,她苦笑着低頭攪動了一下杯裡的吸管,“既然他說很好,那就是很好。”
羽生由美很快收起了眼裡的驚訝,點了一杯啤酒安靜地坐在她對面。
兩人之間的沉默被送酒的酒保打破,羽生由美向送酒來的酒保點頭緻謝後,喝了一大口啤酒,緩緩開口。
“這是他選擇的戰鬥,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要讓他沒有任何遺憾地用自己選擇的方式去盡情戰鬥,對麼?”
“嗯。我相信他。”
羽生由美欣慰地笑了,伸手拍了拍樂的發頂,“結弦喜歡的人是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