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一場雪給仙台蓋上了一層薄被,早上趁着陽光正好,樂就和外公一起扛着掃雪的掃帚将門口和院子裡外婆經常走的路給打掃了出來。沒想到這到了中午,又飄起了雪,雪花倒是比夜晚裡更大片了些。
“晚些我再去掃吧。”宗助外公說着,捧起味增湯的碗窸窸窣窣地喝着湯,“小樂就不用去了,你等會是不是又要出門了?”
“嗯。”樂小口吃着米飯點頭回答。
“你這回來了一周多,每天都是吃完午飯就跑了,到晚上才回來,真的是幹什麼呢這麼忙?不是回來陪我們兩老的嗎?”惠子外婆佯裝生氣,數落着樂最近經常見不着人的罪狀。
在外婆唠叨結束前,樂趕忙幾口吃完了碗裡的飯。學着平日裡羽生結弦撒嬌讨饒的樣子,低着腦袋雙手啪地在腦門前合十,眯着眼笑得像個撒嬌的小貓咪。端着空的碗筷就放回水池,出來就背上自己的包要走,生怕外婆唠叨完真要讓她留在家。
“也不知道羽生家那小子給你下了什麼迷藥,讓你這麼圍着他轉。”
樂在玄關穿鞋時聽到了外婆的話,知道外婆不過是玩笑話,縮着脖子吐了吐舌頭,回頭喊了句“我出門啦”便逃走了。
屋外的雪還在飄着,菊地爺爺的正骨診所裡倒是暖氣很足。
“裕太,你媽媽來接你了。”森本小介對着正坐在診療室的床上看着漫畫書的小豆丁說着,“诶,别蹦下來啊,腳踝剛正過位呢!”他說着趕緊過去一把掐住裕太的腋下,把他平穩地放到地上。
“謝謝森本叔叔,那我走了。”裕太向他揮了揮手。
“叫什麼叔叔,說了多少次了要叫哥哥!”森本小介佯裝要揍他的樣子揮了揮拳頭。
去門口把接診需預約的牌子擺到顯眼處,小介看了擡頭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時鐘。下午2點,冰場的訓練時間還沒開始,暫時不會有訓練受傷的小朋友過來,裕太就是今天最後一位預約病人,除了等會要來的那位。他去茶水間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端着回了診療室。
咖啡的香氣在充滿醫用藥品味道的診療室裡顯得尤為突兀,但是小介明顯不在意。他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翻着一本診療記錄本,一邊前後比對着裡面的記錄,一邊惬意的品着手裡的咖啡。
大門被推開,森本小介探頭看了一眼,來的并不是他在等的病人。
“老師,下午好。”森本小介放下手裡的咖啡,站起來認真的問候着。
“下午好,結弦來了嗎?”菊地爺爺拍了拍身上的雪花,一邊将外套脫下挂在衣帽鈎上,一邊問着。
“還沒呢,老師。”說完他又坐下,繼續看着手裡的記錄本,“最近他腳踝的情況都明顯在變好,這種大雪天老師其實完全沒必要專程過來了,我也可以處理好的。”
菊地爺爺沒有回答,隻是走進來,笑着拍了拍森本小介的肩膀。肩膀上傳來的力量帶着倚重和信任的味道,森本小介很明白,他敬重的老師并不是不信任他的技術,單純就是不放心那個小子。
“不過也是,老師在的話,結弦會更配合些。”
“哈哈哈,那倒不需要我,結弦現在肯定很配合治療的。”
小介聳了聳肩,他本來也隻是給老師找個借口,結果老師并不需要。
“确實是,他最近這麼配合治療,我也是非常的意外。我以為他又會為了想去世錦賽而拼命增加複健的強度,甚至要求提前上冰。”他可是做好了去冰場親自抓偷偷訓練的羽生選手的準備了,沒想到,根本不需要。
師徒倆正聊着,門又被推開。
“打擾了。”
“打擾了。”
一男一女兩個聲音一前一後地響起。
樂說着摘下頭上的帽子,撣了撣身上的雪,順便摘下羽生結弦腦袋上的帽子。他使勁搖晃了一下腦袋,想讓頭發乖巧地回到原位,但是似乎收效甚微。樂挂好帽子回過頭,順手就幫他理了理擋住他眼睛的劉海。
“拜托,他扭的是腳,又不是手,就不能自己弄嗎?”小介扔下手裡的診療記錄本,一邊吐槽一邊起身去整理複健室。
“我這不是還拄着拐嘛。”
羽生結弦拄着拐杖跟着小介進到複健室。剛進去,兩個拐杖就被森本小介一把抽走,而羽生結弦并沒有被他這突襲影響到什麼,站得穩穩的。
歪了歪腦袋,森本小介什麼都沒有說,臉上卻明晃晃地挂着【你再找理由啊】幾個字。
一臉的嘲諷,讓羽生結弦有些挂不住面子。他撓了撓腦袋,決定用進入複健狀态将這件事翻篇。于是他利落地脫下外套搭在一旁的椅子上,熟練地開始自己的複健流程。
這一套複健流程是三年多前,森本小介到這家正骨診所入職時,菊地老師教他的。從複健順序到動作都是他從沒見過的組合搭配,卻對于受傷組織的養護和肌肉能力的激活有着非常顯著的效果。新聞上曾經說過,羽生結弦的複健和熱身流程都是他自創的,這件事令小介欽佩不已。這就是奧運雙冠的優秀之處!他那時候這麼想的。
【這套複健如果沒有小樂的幫忙,可能也沒有這麼完善呢。】老師的說法讓他很是好奇這個小樂到底是誰。
直到幾個月前,他在羽生結弦的新手機屏幕上看到一個女孩子。
那天已經是深夜,他戴着耳機在和視頻裡的女孩子講話。語氣輕柔溫軟,可能是不想打斷視頻裡女孩子醞釀得差不多了的睡意,就算腿上的淤結處被小介用力按壓,他也盡量保持着講話的語調。
“嗚哇,好痛啊啊啊啊!”他突然喊了起來,把小介吓了一跳。
探過脖子看他的屏幕才發現已經黑了。
“剛剛視頻的時候還那麼堅強呢?忍着點。”說着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按得趴在床上的羽生結弦哇哇大叫。
療程結束,他給羽生結弦遞了一杯水。
“剛剛那個是女朋友嗎?”
“嗯。”
“嚯~這是可以讓我知道的嗎?”
“小介的話,不多這一個秘密了。反正以後如果有什麼消息洩露,一定都是你這裡出去的哦~”羽生結弦捧着杯子,杯沿抵着嘴唇,笑得一臉純良。但是那笑明顯是在說,如果敢說出去,就/殺/掉你。
“你這抖S的樣子,你女朋友見過嗎?”小介顯然沒有被他威脅到,反而調侃起來。
“她啊……大概沒有什麼沒見過吧。”他咬着紙杯的邊沿,擡眼望着天花闆思索着回答。
“那你剛剛還裝鎮靜?”
“我哇哇大叫,她還怎麼睡覺?你這麼不體貼難怪找不到女朋友。”羽生結弦白了他一眼。
自那次以後,羽生結弦在這裡更加毫無顧忌的炫耀着自己有女朋友的事情。每次都會跟小介鬥一輪嘴,最後得意地仰天長笑出門去。
“看,這個開幕式厲害吧!我女朋友在導演組裡哦!”羽生結弦出發前最後一次來做調整時,舉着手機給森本小介看北京的冬奧會開幕式視頻。
“是是是,你女朋友最厲害,有機會帶回來讓我見見真人可以嗎?”
“我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回日本。”那是唯一一次,炫耀女朋友的羽生結弦氣焰蔫了下去。
可是現在女朋友不也回來了嗎?還每天陪他來複健呢。森本小介一邊輔助着羽生結弦的複健動作,不知怎的又想到了他過去關于體貼的言論,突然不服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