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練室裡，兩對主演正在完整彩排，音樂是和玖早已十分熟悉的肖邦第三鋼琴奏鳴曲第三樂章，而他這個阿爾芒卻獨自坐在休息區看着舞蹈室的中央。聽着莊重的引子像拉開帷幕，看着那兩對瑪格麗特與阿爾芒背對着，随着帶着壓迫感的琴音一步一步靠近對方。

音符在兩人靠近的瞬間漂浮到了空中，輕盈而甯靜的過渡，舞者随着樂章進入角色開始翩然舞動。

“戶原桑，最近狀态休息得如何？”一位同事過來，自然得搭上和玖的肩膀，“最近杉之原休息了，你還單獨來參加彩排，是不是很緊張啊？”

“我也有自己的部分需要練習的。”和玖皮笑肉不笑，也沒有避開挂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今天沒有群舞的排練，你來幹什麼？”

“我本來是想來觀摩一下呀！傳說中的【最佳CP】是什麼樣子。诶，你老實說，是不是某個人給你們幫忙買了什麼營銷啊？這突然就名聲大噪诶，你這紅了要記得帶帶我啊，苟富貴哦。”

同事擠眉弄眼說得暧昧，但是某個人的指代很明确。是和玖這兩天格外不想聽見的名字。

“這營銷送我都不想要……”他下意識小聲嘟哝，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你說什麼？”

“我說，這次帶起流量的那個叫Maiko的博主，你直接找她啊，”他活動了一下肩膀，把礙事的胳膊甩開，“你見過那個女孩子的，每次SD都有她，相機上有個很可愛的玩偶挂件。”

“嘁——”對方看沒什麼八卦能套，悻悻離開。

這已經是今天第幾個來故意“關心”他的了。和玖瞥了一眼同事離去的背影，再看回排練的兩對舞者，音樂悠長充滿了美好的氣息，兩對阿爾芒與瑪格麗特都在這短時間的練習下顯得默契十足，除了和玖這位阿爾芒。他的瑪格麗特都遠在八戶了，他這阿爾芒自然是感受不到半點默契。

明明生着病還要去??

和玖低頭按亮了手機，看着手機屏幕上的聊天界面，聊天對話框裡最後的消息依舊停留在那天的通話記錄上，幾天了，沒有任何消息發過來。那通不到3分鐘的通話記錄，是被他主動挂斷的。那天早上，樂那邊虛弱又帶着歉意的聲音，讓他一下子失去了理智，直接挂斷電話，抓了外套就驅車到了他們家，連訓練的衣服都沒有換下。

門是羽生結弦開的，寒暄的話他根本也沒有心思去說，一把就推開了面前還體面笑迎的人，三兩下踢掉了鞋子就沖進了屋。

樂正裹着毛毯倚在沙發裡，捧着一個飄着熱氣的馬克杯，驚訝地看着他，眼神在他和羽生結弦之間流動。想必羽生結弦的臉色不會很好看，但是那時候的和玖沒有絲毫的心思在意。倒是樂有些為難的表情，讓他怒氣反而更高。

“你怎麼……”

樂還是開口打破了沉默，話沒有說完，就被他的怒吼吓了一跳。

“你怎麼回事！說了你多少次了，不要節食，你胃本來就不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會這麼大聲去吼樂的，把她吓得都縮起了脖子，一臉無辜地擡眼望着他。

“我沒有節食……”她小聲反駁。

“你都胃炎這麼嚴重了，不是節食鬧的嗎？”

他也不知道當時的自己為什麼會那般大的火氣，怒目圓睜的模樣一定很吓人，才讓樂整個人都縮了起來，也讓一直站在後面不做聲的羽生結弦終于忍不住出手。

“和玖，你夠了！”羽生結弦猛地把他拉開，“樂說了她沒有節食，你能聽懂人說話嗎？”

“你懂個屁！”他反手就甩開了羽生結弦的手，“你知道她每次緊張就不好好吃飯嗎？你知道以前那些廢物責怪她長胖了，太重了舉不動的時候，她是怎麼過的嗎？你有什麼資格在這兒說話，她摳吐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我沒有節食！更沒有摳吐！”樂也惱了，她把手裡的水杯重重地砸在茶幾上，裡面的茶水都濺了出來，“我說了我沒有！你在這兒發什麼瘋！”

“呵，你以前也這麼說的。”

回想到這裡，和玖按熄了手機屏幕，在黑色的鏡面上觀察了一眼此刻面無表情的自己。深邃的眼窩裡雙眸之間沒有半點笑意，确實看起來有些冷傲。以前樂就說過，他不笑的樣子看起來有些不太讨人喜歡，要他多笑笑。

那天在他們家的客廳，沒有鏡子，和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是想必是嘲諷十足，更加令人讨厭的表情吧。因為他還記得那天，在他憤然無視羽生結弦的阻攔，一股腦兒地将樂過去的事情列舉出來，當作如今定罪的證據時，她眼底滿是憤怒和失望。

那天樂的臉色本就因為胃炎的緣故而血色不佳，聽了他的話，臉色更是蒼白了幾分，她很想激動地反駁，卻被羽生結弦摟住了肩膀。

“和玖，你說完了嗎？”

羽生結弦開口十分平靜，一邊搓着樂的肩膀安撫她，一邊冷靜地擡眼看着他，看透人心一般尖銳的眼神成功讓他閉了嘴。

“對，樂小時候在壓力大的時候，是做過一些傷害自己身體健康的事情。那時候她怎麼樣，我确實是不知道，但是現在我明白她。她說沒有，就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