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四一愣,他絕不會認錯,那不是陸炎麼?他心裡一抖,連忙想回去砍柴,沒想到陸炎從拐角處走出朝着廚房旁邊的一小片樹林走去。
他連忙跪在地上,斧頭磕在腳上痛得他想叫出來,他連忙捂着自己的嘴,彎下腰抱成一團。廚房的窗戶比一般的房間要大,從裡面打開幾乎要占了牆的三分之二。嚴四在的這一面用來做砍柴等雜事,院子裡雜亂雜草叢生,他蜷縮成一團,且因為距離陸炎足夠得遠,竟然真的躲過一劫,沒有讓陸炎發現。
等他擡起頭的時候,已經沒有陸炎的蹤影了,他抱起斧頭,忍着腳痛正要起身離開,突然拐角處又有一人出來,手裡似乎拿着一幅卷起來的字畫。走向陸炎進入的那片樹林。
腳步一頓,鬼使神差的,他尋找了一個更為隐秘的位置,重新蹲下了身。他知道有些武功高手可輕而易舉察覺他人存在,不敢托大,沒有進去那片樹林。
許久,陸炎出來了,他手裡拿着一幅字畫,嚴四不敢多看,匆匆一瞥,覺得那幅畫就是後面進入樹林那個人手中拿的畫。
那人他認識,是廚房的一個夥夫。
眨眼間,陸炎消失在眼前。嚴四縮起身子,在草叢的陰影中呆楞起來。
陸炎為什麼要從一個夥夫手裡拿字畫?陸炎這種動辄将人打到骨折的人,也會喜歡字畫這種附庸風雅的東西嗎?太子殿下對他恩寵之至,什麼樣的名家作品他拿不到,要找一個夥夫?
他思索不明白,看見廚房來的人要收拾柴火,他連忙爬出去繼續砍柴。
陸炎坐在屋内,陽光透過窗棂落在他手中的畫卷上,畫中人變得透明飄逸,仿若羽化登仙。
那是一對夫婦,男子玉樹臨風風華絕代,與南舒五分相似,女子臉上長了一朵花般的胎記,幾乎占據了半個面龐,因此看起來有些醜陋。
他細看去,覺得那女子的五官有些熟悉。
樹林裡莫雲托暗線傳話:“殿下,我回北國的路上遇見了軍師大人,我學過些畫技,複原了下當年看到的畫,不過我的記憶不太準确,又讓軍師幫我潤色了一下,軍師書畫不愧天下一絕,與我當年所見相差不大。”
陸炎将畫拿在手裡,并沒有展開看。
暗線接着又道:“主子讓我問您什麼時候回北國?”他并不知道陸炎的身份,莫雲對陸炎畢恭畢敬,想也是北國的大人物。
陸炎擡頭,日頭正盛,冬日的陽光雖然耀眼卻并不溫暖,白光刺得人眼酸澀,他閉上眼,語氣平淡:“告訴莫雲,我與使團一同回北國。”
他放縱自己沉溺于兒女情長的歡愉之中,是時候該結束了。
目光落在室内的炭盆上,栩栩如生的畫像被置于其上,下一秒就要被點燃。
“砰砰砰”,門被大力拍打着,“陸炎,你在嗎?”傳來甯莺的聲音。
陸炎目光一凝,瞬息間将畫卷卷起,順手一抛,畫卷隐入床鋪的角落之中,帷幔低垂。
他與南舒說過,不許下人随意進入他的房間,這間房子的鑰匙也是他自己拿着,但他獨來獨往,也沒什麼需要隐藏的東西,所以門從來不鎖,這反而打消了南舒曾經的一些疑慮。
甯莺又繼續急匆匆地敲起門來,門内沒有反應,她小聲嘀咕起來,“枉費殿下對一片真心,需要你的時候怎麼找不見人呢。”
她正要離去,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陸炎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後。他并不等甯莺說話,邁開大步,步履如風朝着南舒的寝室走去。
甯莺臉色霎時沉下來,做個口型想罵人,又被她憋了回去。
南舒吃了點東西,伏在榻上小憩,陸炎進來,就看見他沉睡的樣子。
烏發些許散亂在有些蒼白的臉龐邊,睡夢中都難掩疲倦。
甯莺沒好氣地在身後道:“殿下今日吃飯時,不知為何忽然嘔吐起來,左毓大人失蹤,你是他身邊最信任的且會醫術的人,他不想找大夫,怕傳出不好的消息,趁着他睡着,你趕緊看看。”
嘔吐?陸炎眉頭輕輕一皺,怎麼又吐?他想起了上次龍鳴山的事情,偶然嗎?
南舒雖然臉上清減了些,但是氣色不錯,夜間他抱着南舒的腰,發現緊緻的腰腹都有了些腰身,軟肉一掐,手感還不錯。
按理來說,不像有大病的樣子。
在甯莺催促的目光中,他輕輕坐在榻邊,早已熟悉他氣息的南舒向他這邊靠了靠。
陸炎心中頓時溫軟一片。
挽起繡着金絲祥雲的袖子,他搭在那節白玉一般的手臂上。
片刻後,他目光不可置信地刺向南舒。
擡起手,重新落下,這次他診脈的力氣變大了些。
結果沒有變。
他的氣息開始混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