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舒小時候在國公府出不了住的院子,他人又小,躲不過仆從的追查,向往外面世界的時候就趴在牆角邊。也不知是不是國公府把這座院子遺忘了,常常能在牆角邊聽到國公一家三口緩緩走過時的歡聲笑語。
他真是羨慕極了,一回頭,院子裡的冷冷清清和下人們的避如蛇蠍便讓人覺得格外孤寂。
後來,南國北國開戰,世子戰死,國公夫人憂傷過度郁郁而終。國公将他推出去做了太子,便不問朝政,歸隐田園了。
他曾經十分羨慕這個溫馨的家庭,可是轉眼之間,就落得了一個家破人亡。他在前往龍源城的途中,在戰場上,見了無數個這樣的家庭,父死子亡,骨肉分離。于是,除了保護皇後,保護這些在南國羽翼下的百姓就成了他主動挑起的第二個重擔,他想讓百姓也能過上充滿歡聲笑語的生活。
現在有一個機會,或許他也可以擁有一個他曾經向往的家庭。
隻是,需要他做出艱難的抉擇。
剛開始得知懷孕時的荒謬和羞恥,被埋藏在心底深處的一支幼苗沖破。
北炎對他再三表衷心,讓他心甘情願落入一個幻想之中,盡管知道這可能會讓他走向毀滅。
北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内容,不由又問了一遍,“阿舒,你說什麼?”
既然生與不生,結果都一樣,那不如……
或許是北炎低沉的聲音和溫暖的胸膛太有安全感了,南舒情不自禁地再次點了點頭。
他眼睛似有水光,“我們把孩子留下來,就像普通的夫妻般,把孩子養大。”
北炎呆滞之後,便是混雜着酸澀的狂喜,他上前想要緊緊抱住南舒,可南舒身體特殊,他緊不得。克制着心中想要将人融入骨血的欲望,他隻能将雙臂虛虛環住南舒,胳膊上的肌肉一直緊緊繃着。
兩人說開了孩子要留下來,剩下的三人不管心中想什麼,見到南舒臉上好不容易再次露了笑臉,都願意遵從南舒的意願行事。于是重新開方子,準備各種東西,忙碌又輕松地度過了幾天。
直到初七。
一陣回蕩在天地之間的厚重鐘聲猶如一道驚天巨雷劈碎了南都平靜的天空,熱熱鬧鬧的新年氣氛頃刻換上了肅穆白幡。
莊園裡。
北炎端着快要涼掉的藥無奈極了,瞅了瞅眼前黑烏烏的後腦勺,挪動腳步,又一次站在南舒面前。
南舒淡淡瞥了他一眼,不耐煩地說:“我都說了,先放一會,握等會就喝!”
“可是藥就快涼了!”北炎反駁。
南舒咬着牙,就是不肯喝藥,連着被灌了幾日的黑湯藥水,這一頓他隻是想延遲喝一會,都要被北炎催促,眉頭一壓,心中生出了幾許煩躁。
“你嘗嘗這個,看有沒有胃口。”北炎忽然不知從哪裡拿出一串鮮紅欲滴的糖葫蘆,上面的冰糖晶瑩剔透,看起來十分甜。
南舒一愣,接過糖葫蘆,一直盯着它沒有下口,“你從哪裡弄的糖葫蘆?”
北炎神秘一笑,“你要是想吃,我每天都給你弄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