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半響,北炎轉過僵硬的脖頸,直視南舒,他眉黑且粗,是非常标準的劍眉,面無表情時帶着十足的兇相。
蓮香也無法讓兩人之間旖旎起來,底下隐藏的暗流湧動,攪亂了人的思緒。
北炎忽然一笑,“有啊,阿舒你看,這蓮花開得多美。”他伸手一指。
南舒順着他的手看去,一朵鮮嫩欲滴的蓮花正開在他的腳邊,距離這樣近,他剛剛竟然沒有看見。
“你喜歡嗎?”北炎問。
南舒點了點頭。
北炎俯身就要去摘,眼見就要掐下花枝,南舒才反應過來北炎要做什麼,可是他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北炎捧着雙拳大小的蓮花遞至他面前,清澈的露水從粉白的花瓣上滑落,仿佛蓮花因失去根莖而落下的淚水。南舒的臉上并沒有多少欣喜。
北炎疑惑,“阿舒,你不喜歡?”
南舒無奈地責怪,“我雖喜歡,卻也無需将它折下來啊。它在這蓮塘中,我可日日觀賞,你把它折下來,明日我又去看什麼呢?”
北炎一頓,喪氣地垂眼看着手中的蓮花,再過不久,它就會因失水而幹枯凋零,不論多麼美麗,也隻是一瞬間,他喃喃自語,“可是我喜歡的,就想把他帶在身邊,永不分離。”
南舒歎息一聲,搖了搖頭。
須臾,北炎擡起頭,“阿舒,你别生氣,是我錯了。”他眼底沉沉,“我向你道歉。”繼而蹲下身把那朵摘下的蓮花放回水中,隻是猶如浮萍,再無羁絆它的根莖。
那日過後,北炎發現自己的住所周圍多了許多暗哨。他知道,南舒已經開始懷疑他了,甚至是已經掌握了他是北國人的身份。
暗夜之中,北炎用絲帕擦着戮盡刀身,月光清冷,卻照不亮戮盡漆黑的刀刃。
南舒再沒來看過他,不知過了幾日,外面忽然喧鬧起來,刀兵铿锵之聲起落不停,他起身去看,一人忽然撲至他面前。
黑暗中,他聽見天下鮮掌櫃的叫道:“大人,暗哨已被引開,您的身份已經暴露,快随我離開!”
北炎皺眉,紋絲不動,他問:“宮中發生何事?”
掌櫃的急急咽了口唾沫,“我剛從地牢裡出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兄弟們都在外面等着,再不走,南舒回過神來,咱們幾個人擋不住他的黑甲軍的。”
北炎仍然不動,“你剛剛說我的身份已經暴露,是為什麼?”
掌櫃的聞言在黑暗中瑟縮了一下,被北炎立刻捕捉到了。
“說!”他低喝,氣勢逼人。
掌櫃的道:“南舒這個僞君子,表面上溫雅柔和,卻讓姓左下那麼狠的手,有個夥計撐不住說了,不過您放心,他已經死了,咱們快走吧。”
北炎不想走,但他不得不接受身份暴露的事實,有宋翎和太後的前車之鑒,南舒即使不殺他,二人也無法重歸于好,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可是,他想再見南舒一面,更何況,南舒這幾日雖然加強了對他的監管,但在知曉他的身份後并沒有下令捉拿他,這是不是說明他們兩人還是有機會的?
他緩緩坐回椅子上。
掌櫃的看他絲毫沒有走的意願,不由着急,這位大人在北國身份貴重,若是能和他一同回北國,說不定往後加官晉爵指日可待啊。
這般想着,似乎天助,外面的人傳來消息,說大批的黑甲軍突然開始殺氣騰騰朝着這裡行來。
掌櫃的不由祈求,“大人,您忘了您在北國的身份了嗎?喪命在此,如何向北國的親人交代啊!”
仿若一記晴天霹靂,将北炎從美好的幻想裡驚醒。
他是北國的太子,不是乞求南舒憐愛的男寵。曾幾何時他希望用情愛綁縛住南舒的心,可沒想到,他也把自己的心丢在了這裡。
瑩瑩燭火中,北炎拿起戮盡,周身氣勢一變,嶽峙淵渟深不可測,叫掌櫃的忽然不敢直視。他跨門而出,望向正朝着此處湧來的黑甲軍,一聲長歎消散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