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間仙境,玄清殿。
東側殿的書房中,陸衢手持畫筆獨坐桌前,對着案上清供的幾枝碧桃花潑墨揮毫,一幅花色喜人的桃花圖已然基本完成了。
一陣珠簾輕響,伴着蓮步姗姗,是溫且惠掀簾走入殿中。
“惠娘,你回來了,一切都順利吧?”
陸衢立刻擱下畫筆走上前迎接,牽着妻子的手一起在長榻上坐下來說話。
“嗯,很順利,明光對我非常客氣,一直以禮相待。不過我勸他的那些話,都被他當作耳旁風了。”
“這很正常,他從一介神仙淪落到如今這種地步,想要徹底發瘋大鬧一場一點兒也不奇怪。他要是肯聽你的勸,我反倒要覺得奇怪了。”
“是啊,過去的三百年讓他改變了很多,性子和以前完全不一樣。除了容貌還是熟悉的樣子,他整個人都讓我覺得陌生。”
溫且惠把自己與明光見面的過程細說了一遍,陸衢聽得很認真。
“以前的明光從來不會逞口舌之快,如今他在這方面居然還挺厲害。檀紹被他三言兩語就氣得失了分寸,差點把勸和變成了引戰。要不是我及時阻止,恐怕當場就要打起來了。”
“雖然當場沒有打起來,但這一戰看來是避免不了了。惠娘,你勸說無果,向帝君禀報時他是何反應?”
“帝君倒是沒有說什麼,不過臉色有些難看。”
陸衢了然地道:“雲間仙境與無間鬼域的和平局面一旦被打破,帝君少不了要披挂上陣禦駕親征。當年皓宸帝君就是因為仙鬼大戰神隕的,帝君如果不想重蹈覆轍,自然就要盡量避免戰事重啟。所以那天召集人馬去紫衡殿議事時,他有意無意地暗示你出面勸說明光。你白跑一趟,他心願落空,臉色當然不會好看。”
那日在紫衡殿議事,陸衢和溫且惠都聽懂了英昊有意讓她前去勸說明光。
雖然夫妻二人完全可以裝傻充愣,卻在彼此的對視中心領神會,于是有了溫且惠的主動請纓。
“我已經盡力了,帝君也不能責怪我。明光這三百年來吃盡苦頭,如今滿心怒氣想要報複,豈是我說上一車話就能平息的,對吧?”
“對,當年是帝君要貶他下凡的,冤有頭債有主,如今他的滿腔怒火,也隻能由帝君自己去承擔。”
“五郎,還好你舊傷未愈,否則這場仙鬼大戰一旦打起來,你也得跟在帝君身旁鞍前馬後的效力。”
“可不是嘛!我舊傷未愈不能上戰場,隻能讓其他人去協助帝君對抗鬼軍了。”
陸衢露出一個十分愉悅的笑容,這一戰對英昊來說是棘手的麻煩事,對他來說卻是一個大好機會。
如果紫衡帝君步皓宸帝君的後塵,在仙鬼大戰中神隕了,那麼他作為帝君之下數一數二的資深大仙官,就能更上一層樓問鼎帝君寶座。
如果由其他仙官來坐這個位子,明光那邊一定還不肯善罷甘休。但陸衢是溫且惠的丈夫,而她是當年雲間仙境中唯一給予過他信任的仙官。
到那時,溫且惠再出面找明光說說好話,從中斡旋一番,化幹戈為玉帛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五郎,看來你有機會當帝君了呢!”
溫且惠看着陸衢嫣然一笑,他握緊她的柔荑深情又霸氣地道:“惠娘,我若成了太玄帝君,你就是太清王母——你我将平起平坐,一起成為天界的雙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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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無間鬼域向雲間仙境宣戰的消息,在人間凡界也傳出了一點風聲。
仙鬼大戰對三界都不是什麼好事,修真人士為此深感不安。而一手挑起這場戰争的明光,再次成為萬人唾罵的對象。
越城的一家酒樓中,一幫修士就坐在一起把明光罵得狗血淋頭。
有人義憤填膺:
“這個明光簡直太不是東西了!三百年前勾結江天曠犯上作亂失敗了,如今竟又勾結上了應長恨想再來一遍。隻因他的一己私欲,攪得三界不得安甯。什麼谪仙啊,簡直就是魔頭好吧!”
有人憤憤不平:
“也不知道這家夥當年是怎麼得道成仙的,所作所為沒有半點得道高人的風範,而是一派利欲熏心,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
有人扼腕歎息:
“明光當年能霞舉飛升,是因為憑一己之力阻止了走蛟,保住了長江流域兩岸百姓的家園。那時候他還是心懷天下蒼生的少年英雄,後來也不知怎麼就失了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