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花觀裡自然有瓊花。
後院一株高大的花樹恰逢花期,擎滿一樹輕冰薄霜似的皎潔繁花。花型奇特如蝴蝶,在晚春的薰風中翩翩起舞,美不勝收。
景略仰頭站在瓊花樹下,眼神迷離又憂傷,似乎在追憶着什麼,緬懷着什麼,傷感着什麼……
這一幕畫面持續了很久,景略始終一動不動地站着發呆。
要不是紛紛揚揚的落花一直飄個不停,如雪般堆滿他的雙肩,躲在不遠處窺探的明光還以為前生鏡出了毛病,畫面卡頓了。
明光不太能夠理解這幕畫面:景略跑來瓊花觀對着一株瓊花樹發呆,還是一副凄凄慘慘戚戚的傷心模樣,他在傷心什麼呢?
郦子微對此同樣理解無能。
他不明白前世的自己為什麼要去瓊花觀,對着滿樹瓊花感傷萬千。但心裡卻泛起一縷沒來由的酸楚,讓心情都變得低落起來。
冰輪似的滿月已經碾上了中天,前生鏡中的畫面卻沒有變化。依然是景略獨立瓊花樹下怅然出神的一幕,落花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看來今晚前生鏡又消極怠工了,不會再映照出郦子微的前世畫面。他在靈石鏡屏前站了半天,隻是重溫了那些自己已經見過的畫面。
不無失望地一聲長籲後,郦子微轉身離開了白雲峰。衣袂翩飛的修長身影禦風遠去,很快消失在茫茫雲海中。
正主兒都走了,明光自然也不會再作逗留。
前生鏡裡啥也看不見了,他還呆在這裡幹嘛呢?不如趕回普和殿看看小鈴的差事辦得如何。
一邊走,明光還一邊思索剛才那幕難以理解的畫面。
景略在瓊花觀中為什麼如此傷感,像是在悼念什麼人似的。
那會是誰呢?有可能是朱顔悔嗎?那時候她都已經死了好幾年,如果他還舊情未了,那就不是沒良心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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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和殿中,除了煉丹房裡依然燈火通明,其他地方大都已經熄了燈。
東側殿的書房裡,一盞夜明珠燈還在幽幽散發着光芒,顯然檀豫尚未回寝殿休息,也不知獨自一人在裡頭幹嘛。
明光原本是想去書房看看小鈴的工作進度,這會兒不方便進去,就先跑去煉丹房看一下,裝模作樣地提醒兩個負責值守的小仙官。
“你們可别偷懶睡覺,一直要盯好爐火,千萬不能讓它滅了,否則這一爐靈丹就要全部廢了。”
普和殿中,丹霞子算是小仙官們的頭頭,他說的話自然沒人敢不聽。
“仙長請放心,我們知道輕重,不敢偷懶的。”
入寶山不能空手歸,明光假裝整理多寶格上擺得滿滿當當的丹藥瓶,又暗中拿了幾枚珍貴的療傷靈丹。
從煉丹房出來,明光再去東側殿查看情況,發現裡頭還亮着燈。思索片刻後,他幹脆直接敲門表達一下自己的關心。
“普和真君,夜已經深了,您早點休息吧!”
“丹霞子,你進來。”
明光正中下懷地進了書房,第一眼先瞟向藏寶箱,流金鈴已經不見蹤影,看來機靈的小鈴把自己藏起來了。
檀豫獨自坐在書案前,案上擺着一碟紫芝和一碟碧藕,還有一壺甘露酒,敢情老神仙獨自一人躲在層裡喝悶酒呢!
仙家的酒壺不是俗物,有着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神奇功效。
看似小巧玲珑盛不了多少酒,卻能源源不絕地倒出美酒,隻要想喝就能一直喝下去。
檀豫應該已經喝了不少,一張白白胖胖的面孔已經喝得通紅,眼神也有些迷蒙起來。
“喲,普和真君,您這是喝了不少酒吧?”
“沒多少,丹霞子你坐下,陪我喝幾杯。”
明光求之不得,二話不說地就陪起了酒,趁此機會再灌上檀豫一波。如果能把這位老神仙灌醉,那麼打開藏寶箱就要容易多了。
喝得醉眼朦胧的檀豫,問了“丹霞子”一個問題。
“你沒有飛升成仙的潛力,但我卻把你度化上天,讓你成為了雲間仙境的一位小仙官,你是不是很感激我?”
“那是自然,真君的大恩大德,在下一直感激不盡,沒齒難忘。”
“如果當年,我有辦法讓你正兒八經地飛升成仙,成為鎮守一方的大仙官,但這需要犧牲你的一位親人,你願意嗎?”
明光知道重點來了,故作遲疑地問道:“呃……我的親人會死嗎?”
檀豫含糊道:“不會,隻是會變得體弱多病。”
“如果讓父母因我而變得體弱多病,那我豈非很不孝。”
“不用父母犧牲,兄弟姐妹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