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蘇絲弦是被一陣谷物的香味喚醒的。
她看着陽光透過遮光窗簾的縫隙灑在床上,想着今天一定是個大晴天。
躺的有些累了,她扯過貴妃榻上沈星川的枕頭與自己的疊在一起置于身後。
剛在床上半靠半坐的放空了幾秒便見床頭的手機震動起來。
“喂?”
電話剛一接起,沈初蔚的聲音便迫不及待地傳來:“蘇女士!你的小寶貝來看你了!”
蘇絲弦按了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隻得麻煩管家将自家小祖宗給送上來。
咚咚……蘇絲弦聽着手杖的敲擊聲越來越近,一擡頭正迎上了端着碗筷進來的沈星川的一雙眸子。
不知為何,蘇絲弦有種偷摸做壞事被人抓包的罪惡感。
不過,轉瞬之間她便做好了心理建設。
明明是她的家!她的手機!小孩子才要選擇,自己這個成年人玩玩怎麼了?!
但沈某人似乎并沒有和她的腦電波對上,腳步在門口停住,隻盯着她,紋絲不動。
幾番交鋒下來,蘇絲弦假模假樣地咳了幾聲,将手機往床頭一擱。把被子拉高到胸口,包裹住上半身,一副乖巧養病的模樣。
碗中的皮蛋瘦肉粥裡的滾燙熱氣随着沈星川的攪拌不斷溢出。
人總是要向饑餓屈服的。
蘇絲弦隻覺得鼻子通了也不是什麼好事一件。嗅覺帶動味覺,讓她的肚子不受控制的咕噜噜叫了幾聲。
解放雙手的蘇絲弦低頭将喂到嘴邊的粥咽下肚裡:“成年人沒你想得這麼脆弱。”
沈星川攪拌的手頓了頓,擡眼看她:“成年人也沒你想得這麼需要堅強。”
收人手軟,吃人嘴短。眼下身困力乏,着實不是和某人在嘴上一教高下的時機。頗為順從地張口,一勺一勺地粥進了蘇絲弦的胃。
恍惚間,日子仿佛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像是孤寡到三十歲被迫相親,湊活在一起的伴侶。對于彼此的了解隻能從新婚的磨合期中獲取。
蜜裡調油自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左不過在那些年見父母和知情人之時裝裝樣子罷了。
間歇性地冷嘲熱諷與争鋒相對也像是父母輩口中的床頭吵架床尾和一般,成為了枯燥生活的調味瓶。
在劇組、紅毯上發光發熱的蘇絲弦,于生活中遠沒有娛樂播報裡那樣與生俱來的典雅精緻。
沈星川那身嚴謹的外衣下,也總歸藏着個自二十餘歲邁步向不惑之年的,年輕過的靈魂。
無事小神仙的白日裡,她們分别占據家中的書房與客廳。
蘇絲弦在客廳放聲高歌,群魔亂舞地纾解壓力。絲毫不顧及在書房裡和操着咖喱味英語的印度合作商對話的沈星川。
轉日清晨,數十萬美元的音響将此錄音定時播放,作為美少女特供的起床鈴聲,也算是沈星川沒有辜負這段天籁之音。
而蘇絲弦的投之以李則簡單得多。不過是單方面在冰箱上留紙條讓人獨守空房三月而已。
好在二人得空尚且會在床上交流一番。而後,一個在即将入夏的天氣中被高領毛衣勒得喘不過氣來,一個在化妝師揶揄的眼神中被敷上了幾層厚粉。
蘇絲弦不是喜歡委屈自己的人。她也知道,這段十來年的婚姻生活中,多是沈星川在妥協自己。
她難以分辨這段本該經由相知相戀相守,如今卻順序颠倒的感情正确與否。
婚姻賦予人的往往不是愛情,而是白紙黑字的權力與義務。
電視劇與小說中那些寓意不清的暧昧台詞和被譽為先婚後愛的吃醋場面,往往可統一歸咎為對已然所有物的無限占有。
亦或許,這并不是真正的感情,她隻是在延續十數年的占有。
見她搖了搖頭,沈星川将碗擱在床頭櫃上,研究起那袋子感冒藥的劑量,以應對如今蘇絲弦的病症。
評估了一下她的體溫和症狀,沈星川小心将白藥粒從錫箔紙裡一片片剝出來。
“沈星川,我們離婚吧。”
恍惚間,沈星川似乎聽見蘇絲弦開口說了什麼話。
見她怔怔的擡頭注視着自己的眼眸,蘇絲弦将話重新說了一遍。
“我說……沈星川,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