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們這種身份的圈子裡,結婚前最次都要有個婚前協議。存續期間要跟防賊似的将雙方财産列的清清楚楚。末了一拍兩散,還要就那些一星半點的蠅頭小利對簿公堂的例子也不在少數。
如同沈星川這般将财産硬生生往外送的慈善家才是少見。這事要是被外人知道了,怕是隻會覺得她是被美色沖昏了頭。
蘇絲弦從未覺得這種可笑的戀愛腦理由會出現在沈星川的身上。但将分離設置為了她們這段關系終點的潛在内心,總需要一個合理的說法來印證存續期間所獲得的一切。
那是她們婚後的第一年,她收到的第一份新年禮物是條水頭堪稱完美的收藏級别翡翠項鍊。
沈星川稱之為:“嫁妝。”
若是為她們這場聯姻送的大禮,眼下也遲了。若是良心發現贈予自己日後改嫁的補貼,那也過于提早的嚴于綠己了。
她依舊記得聽到沈星川這句話的時候,腦子裡cpu燒幹的自己手一松,差點将那串項鍊送給了大理石地磚。好在當時懷裡的沈初蔚抓着這新奇的玩具咯咯笑個不停,給了她将這話題合理化的理由。
過了手的禮便沒有還回去的道理。便當作長輩送給孩子的紅包一樣,自己先保管着。最多等她覓得新歡的時候,再整一份厚禮回贈呗。隻是現在……她好像有點還不起了。
蘇絲弦将手輕輕覆蓋上王大花那堪稱孝子賢孫的臉頰,慈祥地笑了:“你去問她啊,我沒意見。”
王大花閉了嘴,觸電似地将那雙手一抽,她倒是沒那個膽子。
想起了被冷落多時的導演,蘇絲弦渾身洋溢着三月的春風:“小鄭,你也要來加入我們家嗎?”
“謝邀,婉拒了啊!”導演捂着耳朵,跑到攝影那塊去了。
留下來的王大花對着某人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妹妹啊!咱的眼光能朝着可持續發展的廣大格局走一走嗎?”
“比如?”蘇絲弦眉頭一挑,她倒是想聽聽這人的嘴能吐出哪朵花來。
“這婚現在離不劃算啊!未來福布斯富豪的前妻。”
“為什麼不是世界級影後的前妻?”
這明晃晃的有錢花倒是沒晃到從小見過世面的蘇絲弦。她将皺巴巴的劇本往王大花手裡一拍,撐了撐筋骨為接下來的戲做準備。
“得!到時候你倆就頂峰相見吧。”王大花翻了個白眼,如是說道。
不同于他們這群忙起來可以連着幾個月無休的群體。新年新氣象,中國大地的大多數人們正一遍對調休罵罵咧咧,一遍享受着得之不易的三天假期。
連熬了兩天大夜的蘇絲弦隻覺得頂峰相見是不大可能了,畢竟高處不勝寒。
穿着夏季薄衣站在高高土堆上面,被這呼嘯而來的山風幾近吹傻,卻還要裝作享受模樣的她深有感悟。
恍惚間聽到導演拿着喇叭喊了一聲卡,她方像個刑滿釋放的犯人一般,急忙奔向羽絨服的懷抱。
同組來補錄的老前輩說她投入角色、十分敬業,她回以一個僵到不能再僵的笑,算是接下了這個誇獎。跺了跺凍到沒啥知覺的腳,心裡想的隻有燕城家中的暖氣,或許還有沈星川充當暖水包的被窩。
深冬的山風并不好聞,說不上多純粹,滿是死寂的味道。她深吸的那口氣尚在喉管中未曾呼出,便被王大花一記歹毒掌自後方偷襲到嗆了個半死。
王大花知她面色不虞,忙将手機奉上,順帶着使了眼色示意她到旁邊那條沒人的小溪邊去接。
蘇絲弦比了個是誰的口型,王大花左右顧盼确定安全,方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世界級影後的預備役前妻。”
“滾!”蘇絲弦賞了她一記白眼,避開劇組人員到了隐蔽處,方才接起電話。
那邊傳來的不是沈星川那慢條斯理的溫潤嗓音,而是沈初蔚小朋友撕心裂肺的呼救。
“媽咪!老沈虐待我!我這纖細的小手指寫題目寫得,都快腫得跟蘿蔔條了!”
這當面打的小報告的姿勢屬實清奇。揚聲器的開啟,讓蘇絲弦得以将那頭沈星川翻動紙張的沙沙聲響收入耳中。她自然知道某人在聽,于是積極撇清關系争當紅臉。
“哦~我可不記得我跟你媽說過,讓她盯着你的考試啊。”
“您說沒說根本不重要好嗎?!”沈初蔚趴在桌上發出絕望又委屈地叫喚聲。
當她的成績和沈星川這位監護人可以名正言順陪同的川西之行搭上關系,就像老大一根胡蘿蔔吊在老沈這隻大倔驢腦袋前頭,她沒拉着自己這個懶磨盤連夜磨出個繞地球兩圈半的豆漿,都算是見了鬼了。
眼看着一張張試卷輕飄飄落到身前,堆積成了一小疊生命難以承受的高山,沈小朋友一甩小花辮,腦袋四十五度側仰望天,留下一個你最好懂的眼神給沈星川。
“沈女士,我勸你對你親愛的寶貝女兒溫柔一點。我要是考不好,你可别想在過年前見到你老婆!”
安妮和博納為沈星川的元旦擠出來了完整的半天假期,因而她得以暫時放下繁重的工作換上一身柔軟的居家服,把腳從皮鞋的桎梏中放出,塞進小熊圖案的親子拖鞋裡,感受生活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