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十六七歲跟糯米丸子一樣問什麼說什麼的人,怎麼長大就裝上芝麻餡了呢?”
她從沈星川伸向湯圓的手裡将勺子奪下,僅撥了一個到小碗裡:“我又不是什麼愛記仇的人。”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沈星川看着碗裡被施舍的一個圓滾滾,帶着幾分無奈地合眼輕歎:“元宵佳節。”
“嗯。”蘇絲弦擡腳勾了把凳子來,捧着湯圓坐下,一邊品嘗着香甜軟糯好滋味,一邊等着她的下半句話。
“合家團圓。”沈星川這些日子來清湯寡水,倒是想吃些甜點換換口味。如此佳節,一個孤零零的太不吉利,怎麼着也得三個才算整整齊齊。
“有道理。”有所動容的蘇絲弦點頭稱是。而後,将清湯寡水的病号餐推到她面前:“那你一個分三口,細細品味吧。别忘了還有正餐,湯圓吃多了不利消化。”
房間的燈暗了下來,她們說是同床共枕卻隔了道不可視的簾,說是分榻而眠卻連呼吸都近在耳側。
小小的床榻沒給蘇絲弦留個輾轉反側的餘地。她直挺挺躺在床上,心想着家屬這詞較之男女朋友、同居者之流多了幾分實感,範圍又有着可供人遐思的寬廣。某人不擅長說謊,因而總是喜歡把真相藏在一堆信息裡面等着人去發掘。
她哼了一聲,想着這真不是個好習慣!
沈星川的睡眠質量不算好。某隻越界的手,鑽進了自己的被窩。輕輕觸碰着自己的掌心。一下又一下,跟小貓爪子撓人似的,不痛卻癢在心裡。
若是這樣縱容下去,怕是一晚上都不必睡覺了。沈星川攥住那作妖的小東西,不輕不重的捏了一下,倏爾又毫不留戀的放開。
觸感一瞬消失,蘇絲弦将空蕩蕩的手撤了回來,下意識有些不滿的偏過頭去看她。
幾個呼吸後,那層薄薄的簾子被兩根手指挑開了條縫隙。
沈星川看着她沒有說話。面對無聲的譴責,自認理不直氣也壯的蘇絲弦不遑多讓,打定了主意似的一動不動。
沈星川沒戴眼鏡,難以隔絕那道灼灼的目光,率先敗下陣來。她動了動有些發酸的脖子,輕聲說道:“幾歲了。”
被問詢方十分坦然地将手支在耳畔側卧在床上,亮晶晶的眼眨巴眨巴,嘴角一挑:“今夜年方二八,明天十七。”
知道她是在揶揄自己前段時間的所作所為,沈星川輕笑了一下順着說道:“未成年人,不要早戀。”
蘇絲弦輕哼了一聲:“拉拉小手就算早戀了,您的觀念可真夠老套的。不像有些人,嘴上說着十七歲裝的個沒談過戀愛的純潔白紙,可實際上又親又抱大膽熟練得很。”
聽着這意有所指的話,沈星川使出了一招乾坤大挪移:“老牛吃嫩草,帶壞小朋友,罪過可大了。”
看着那人愈發明顯的笑意,蘇絲弦方才理解了,這話裡的老牛是她,老草也是她。
想清楚了一切,她瞬間振奮精神。說别的可以,但自己畢竟臉在江山在,盛世美顔豈能容忍污蔑。
将隔簾一掀,她鑽了半邊身子進去。手臂抵在沈星川的枕畔,不容拒絕的俯視着那雙沒見過世面的眼睛。
“還不是因為你跟我念書的時間剛好錯開,根本沒機會見到我青春洋溢、人見人愛時候的樣子。”
左手邊的簾子沒拉緊,門縫的光七扭八拐的爬上了床。薄薄的一層,輕紗似的覆在她們身上。
沈星川早在簾動時便做好了準備,卻也被她這過于熱切的态度弄得心弦一顫。
暖氣呼呼的吹着,像是将蘇絲弦身上那層成年人的冰殼給吹化了。她散着頭發,眼裡閃爍着年少時的張揚。這種凡爾賽的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并不讓人厭煩與懷疑,畢竟事實就是如此。
呼吸交纏在一處,發燙的臉被如炬目光烤的直冒煙,蘇絲弦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此刻的暧昧。
但退縮又顯得太過尴尬,于是隻能選擇撐着發酸的胳膊與沈星川相顧無言地焦灼。
直到她預備順理成章地将嫌棄兼可惜的眼神從對視中挪開回床睡覺時,沈星川似有若無的聲音流進她的耳朵:“我見過的。”
蘇絲弦腦子一時轉不過來,疑惑地啊了一聲。剛想開口問個究竟,便聽見門嘎吱響了。陡然照射進來的光,将她們身形動作的黑影定格在了床簾上。
不知從哪裡鬼混回來的俞姓病友,站在原地沉默三秒:“打擾了,你們繼續。”
蘇絲弦雙臂顫抖發麻,咬牙切齒道:“大可不必。”
俞免啧了一聲,轉身握住門把:“沒那愛好。”
平白無故被污蔑的蘇絲弦急火火的辯解:“我也沒有!”
俞免咳嗽了一聲,像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反應過來不對的蘇絲弦又連忙補了一句:“我們都沒有。”
被代表發言的沈星川隻覺得腦袋久違地疼了一下。她緩緩閉上了眼,回味着那顆芝麻湯圓的滋味。
确實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