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行程本該是到羅伯特夫人的店裡挑幾件給自家小朋友的紀念品,哪知道逛着逛着便拐到了某處制衣店内。
改日還件衣服這種話一聽便是留給改日的,哪知道沈星川這厮生怕蘇大小姐毀約似的,直接蹬鼻子上臉讓她當場簽下賬單。
年紀輕輕便接過開拓海外市場重擔的意大利卷毛少東家推了推鼻梁上的圓框眼鏡,笑着向這二位老客解釋。
老爺子在院子裡看自家貓貓跟隔壁那隻胖橘打架,一時不忿上前助威結果腳下一滑摔斷了手腳。無奈,那件做了半截的衣服隻能由自己接手。好在之前的花樣和料子都還有,隻不過改改尺寸,倒也不算麻煩。
看着賬單上逐漸幹涸的墨迹和各大銀行發給自己的慶生短信,沒收到半分禮物卻平白花了筆款項的大壽星心裡直嘀咕。
某個估摸着将自己生日抛到腦後的人才,最好别讓這錢白花在奇葩服裝審美上!
不一會兒,那試衣間的門由内打開,熟悉的腳步聲勾得她轉身望去。
那件似曾相識的法式雙層袖口襯衫再次出現在了沈星川身上。
隻是不同以往那副嚴謹莊重,下一秒便能白日飛升的模樣。那衣領居然就這麼開了兩顆扣子,若影若現的鎖骨像是海面上一波一波翻湧的浪潮,遠遠望這雪白一片。
兩隻袖口大咧咧的敞開着,如同揮舞着翅膀的海鷗,顯得那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多了幾分力量感。
險些被美色迷惑的蘇絲弦急匆匆深吸一口涼氣,幾番思索下來隻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人今日抽的哪門子的風,想要自己伺候就直說!做的什麼“勾欄模樣”?!
哪知道蘇絲弦那任勞任怨老媽子角色的心理建設剛打了個地基,沈星川便将手伸到臂彎上挂着的外套裡摸出來了個四分之一巴掌大小的精緻雕花小盒。
蘇絲弦的腦中瞬間閃過一片空白,瞳孔地震般地劇烈抖動,将地基又填上了。
求婚?!這地點和時間也不太對吧?她突然想起不久前刷的土味視頻,那些人單膝跪地裝個虔誠模樣,結果拿出了個指甲剪來的畫面。
悄摸地偷望了眼那被沈星川自盒中取出的閃爍着金屬光澤的小物件,雖然沒看個全貌,但怦怦直跳的心髒和頻率逐漸加快的呼吸,就差把期待兩個字刻在蘇絲弦的腦門上了。
在向着自己逐漸靠近的腳步聲中,蘇絲弦緩緩擡起左手,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一步兩步,沈星川溫熱的手掌托起了她的手腕。一個翻轉,冰涼涼的玩意兒落到了她的掌心。
那是一對蝴蝶款式的金鑲玉袖扣!蘇絲弦将它湊到眼前細細觀察了三秒,方才心如死灰地被自己的愚蠢幻想氣笑了。從衣服到袖扣,這人哪是突發奇想,分明是早有預謀!
她露出一個咬牙切齒的微笑:“你拿的還挺順手。”
某人心安理得地點了點頭:“你當時不是對廣大網友說,這是送給生命中最真摯的夥伴的嗎?”
平心而論,蘇絲弦在當年設計這款袖扣的時候,确實想的是某人。不過她沈星川也是有個好記性!單記得自己八百年前采訪時候的話,偏又把自己今天的生日忘得一幹二淨。
“行行行,送你了。”蘇絲弦無奈的将那兩個袖扣替她整好,又在心裡狠狠記下一筆賬來。
“多謝認可。”
聽着這得償所願的感言,蘇絲弦的眼睛一眯,伸手一扯那松垮垮的領口,把頗為礙眼的雪白封存在一一扣好的布料之内,方才笑着威脅道:“少給我得了便宜還賣乖。”
等到大包小包塞滿了整個後備廂,時間便也十分充實地轉到了晚上。
車在一家頗有盛名的法式餐廳前停下,門口迎賓的侍者小步快跑而來,彬彬有禮地将車門拉開。
沈星川下了車卻隻站在原地,将蘇絲弦方才狠狠宰了她一刀的那隻限量款手提包遞了過去。
“你先去點菜,我有些事情要去處理一下。”
“哦。”蘇絲弦接過包沒有多問,隻跟着侍者向着餐廳的旋轉門走去。
美食香味凝聚在門後,蘇絲弦的腦子裡卻隻有那隻穿着隆重不知先去赴誰約的狗東西!
她嘗試性的一轉頭,果不其然,沈星川正站在原地看着自己。
雙層巴士緩緩駛過,車燈在濕漉漉的街道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街角的紅色電話亭旁,盤踞在街頭藝術家吹着薩克斯,悠揚的旋律與城市的喧嚣交織在一起。
蘇絲弦當她還有事要交代,又不舍得人多走這幾步路,于是忙向着她快步走了段距離。
“怎麼了?别告訴我你在上演什麼依依不舍的劇情?”
沈星川看向她的眼神裡透着不可明說的柔意,輕輕開口道:“我可以吻你嗎?”
時間仿佛回到十幾年前的阿姆斯特丹。司儀叽裡咕噜宣讀的誓詞,蘇絲弦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她隻記得當與時俱進地司儀将那接吻環節改為“現在,你們可以給對方一個吻”的時候,沈星川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
蘇絲弦倒是沒覺得有什麼。接吻是演員的必修課,男男女女不管是技術好的還是差的,在她眼中都别無二緻。唯一的區别,可能是工傷或是福利。
随着沈星川的俯身靠近,她下意識閉上了眼睛。田野上瘋長的郁金香混着淡淡青草味道,随風絲絲縷縷的充盈着她的鼻腔,那是夏天即将到來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