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睡着的,隻是不知不覺沉入夢鄉,夢裡仍謹記于心,千萬小心動作,不要驚擾明月姑娘恬靜的睡顔。
九光卻醒了,天地間靈力複蘇,她重新聚攏靈力為自己庇護,不再需要彌鳳的懷抱。
她站起身,将外衫重新蓋回沉睡的彌鳳身上,獨自走到洞口。
她思考着,不應該繼續跟他在一塊了,最好從此分開。
這次在彌鳳面前暴露弱點,不知道彌鳳有沒有發現她的要害。
若是将來他要連同中山宗對付她,通過今日之事,或許就會意識到她必須要借助外界的靈力才能緻勝。到時候無論是暴雨天,抑或密室,隻要把她困在靈力稀薄的地方,她都将無力抵抗。
半夢半醒間,彌鳳仿佛察覺到懷中人離開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剛好看見九光站在洞門口背對着他,洞外晨光熹微,薄霧籠罩。
她身上散發着他此生從未見過的靈靜之美。
可不知為何,他突然覺得,吹在她身上的風格外凄涼。
他很想走過去替她加一件衣裳,可太困太累了,昨晚幾乎熬了一整夜,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跟從心意去做這件事,隻是頭一歪又陷入清夢。
等他醒來時,洞裡隻剩下他自己,以及昨夜燃盡的火堆。
彌鳳猛地一下睜開眼,跑出洞外前前後後地找三遍,都沒有找到九光。
他想起來,清晨時自己好像親眼看見了她離開。
一股怅然若失的情緒從心底浮現,擠壓着他的心髒,無處消解。
明月姑娘走了?
為什麼不跟他告别,就這樣走了……
洞外昨日打死的老虎屍體還在,彌鳳撿一根樹藤又重新綁好老虎,準備帶回去給村裡。
雖然明月姑娘走了,他心裡像空了一塊,做什麼都提不起勁,但他還是覺得要把承諾村民的事完成,讓村裡安心。
拖着老虎屍體回到村裡時,彌鳯受到了村民們的熱情敬謝,村民們吆喝着要把這老虎皮做成大衣,過年時親自送到中山上獻給彌鳯道長。
老者拿出埋在樹下珍藏的佳釀,倒在大碗裡請彌鳯喝,問:“道長,昨日與你一同的那位姑娘呢?今日怎麼不見?我這還有好酒……”
後面老者又說了很多話,彌鳯都沒有聽進去,他人雖然還在村民們中間,心神卻飛向了别處。
他頻頻回頭,似乎在期盼着等待着什麼人。
昨日他們一起在這條鄉間土路上走過,經過一夜暴雨的沖刷,這條路邊的花草木石似乎更幹淨了。
她好像喜歡清風,喜歡自由自在的紅花綠草,這裡今日的景色肯定比昨日更讨她喜歡。
她會回來看看嗎?
晚些時候,彌鳯推辭了村裡的熱情款待,獨自上山回宗門。他想,已經出來了一天一夜,該回家去了,到家時母親肯定要擔憂盤問。
但慢騰騰走到半山腰,彌鳯突然轉變心意,回頭向山下狂奔,像跟昨天拉着明月姑娘下山逃命時一樣快,一樣迫切焦急。
他又回到昨夜躲雨的山洞,看到山洞口時,對驚喜的期待幾乎要将他炸開。
剛才路上他一直在想,也許明月姑娘并沒有不辭而别呢,她或許隻是出去采點野果,畢竟一夜沒吃東西她肯定會餓。他覺得她不像那種絕情的人,他以為她走了,這肯定是誤解,他真不該啊。要是現在明月姑娘正在山洞裡等他,那他一定要好好道歉都不夠彌補他的愧疚,他怎麼能因為一個誤解就稀裡糊塗地丢下她呢。
何況昨日他們之間雖然沒有說破,但他相信,明月姑娘肯定明白他是想護送她一路平平安安走出中山的,現在才到中山腳下,遠不到分道揚镳的地方。她那麼弱小,又生病,又要找不死樹,怎麼可能獨自逃離得了,她需要他的保護,就更不會自己走了。
不管怎麼想,他都覺得明月姑娘不可能不辭而别。
于是彌鳯趕緊回到山洞來,絕不叫明月姑娘再多等一分一秒。
山洞裡空無一人。
不見任何有人回來的痕迹。
彌鳯倒退着走出洞外。
怪不得,一開始他潛意識裡就覺得她走了。
原來清晨時看到她的最後一面,他就隐隐約約知道她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