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留嘴角微微上揚,自言自語,“對——禾兒,汝根本不配為人——如若不是吾費力挑動汝之憤怒,那黎獻愚的頭顱怕是至今還挂在城門之上!”
她撐着腦袋,瞧着二郎腿,指尖輕敲嘴唇,“隻要汝消失,一切都會恢複如常——汝将不存在于世,不會再有迷惑,不會再有痛苦,而黎獻愚也能擁有真正幸福美滿的家庭——”
“大晚上的吵什麼?”祝餘猛地打開窗戶。
長留一愣,冷眼看向祝餘。
月光投射在祝餘眼眸上,折射出寒冷之光。
長留微微一笑,手指放于唇前,“噓——”
“說到底,黎禾的憤怒其實來自于你吧。”
“哦?”
祝餘漫不經心地說道:“你融入黎禾的靈魂,自然也獲得了她的記憶,也承載了黎獻愚的親情。所以那一夜你才會不顧自身安危,也要将黎獻愚的頭顱取回。”
長留眼眸一暗,“黎獻愚是位好父親。常理來說,無夢之人無情無欲,在他人眼中,怕是會癡傻一生。但他卻硬生生地改變了黎禾,在那死水之中激起漣漪。”
“吾,”長留無奈一笑,“敬佩這樣的人。”
“呵。”祝餘冷笑一聲,“怕是黎獻愚知道你這般傷害她的女兒,會跟你拼命。”
“傷害?”長留兀地一笑,“無夢之人本就不該存在于世。讓一個無情無欲之人體驗一生,有何意義?”
祝餘一邊關窗戶,一邊道:“祝你好運。”
長留咬着指甲,“吾會成為黎獻愚的女兒,好好替她活下去......黎禾,一個連什麼是愛都不懂的人類,憑什麼擁有這樣的親情?”
“我不配——”黎禾一點一點将匕首插入肉中,血液頓時染紅衣裳,“我不配...... ”
她望着月光之下黎獻愚高大的身軀,望着那個她曾經依偎過的肩旁,淚眼婆娑。她希望爹爹好好的,她希望爹爹擁有一個美好幸福的家庭,就算爹爹會永遠地忘記自己......
“禾兒。”黎獻愚轉身,溫柔地看着她。
黎禾一愣,手一頓。
黎獻愚一步一步朝黎禾走來。
黎禾不可思議之下,又那般不知所措。
“你看,你會哭的......”黎獻愚滿眼的心痛地擦拭黎禾臉上的淚水。
黎禾頓時委屈地哽咽起來。
黎獻愚握住她的手,用力拔出匕首,“禾兒長大了。”
“爹爹——”黎禾再也無法控制,撲進了黎獻愚的懷中。
黎獻愚緊緊地抱着她,聲音也哽咽沙啞起來,“我說過,禾兒隻是遲鈍了一點。爹爹我一直清楚,禾兒你深愛着爹爹,就如同爹爹也深愛禾兒一樣。”
黎禾緊緊抱着黎獻愚,用盡全力感受他懷裡的溫暖。
“能與禾兒做父女,是我黎獻愚一生最幸福的事。”
“啊——”黎禾撕心裂肺的痛苦。此刻爹爹越是溫柔,她越是明白,這是一場告别。
“你的娘親為你取名禾,是希望你溫柔而有力量。事實也如此,禾兒一直都是這樣的人,隻是你自己不知道罷了。”黎獻愚撫摸黎禾的頭,“禾兒,接下來就要辛苦你一個人走下去——”
“不!爹爹!”黎禾猛然推開黎獻愚,撿起地上的匕首,“隻要我消失不見,爹爹就能擁有一個完好的黎禾!隻要我消失,一切都能恢複如常!爹爹就能好好的活着——”
“會嗎?”
黎禾一怔。
黎獻愚敞開雙臂,道:“這不過是一場夢境。”
黎禾緊握匕首,咬破了嘴唇。對啊,其實她從一開始就清楚,這不過是一場夢境。
黎獻愚上前一步,躲過黎禾的匕首,将她抱在懷中,“不要被人輕易打敗。勇敢一點兒,我的女兒。”
說罷,他将黎禾的臉埋在胸口,舉刀從側方插入喉嚨。
黎禾緊緊地埋在黎獻愚懷中,不敢擡頭。
黎明的曙光灑在辛十安的院子中。展旬一大早就跑了出來,正要伸個懶腰時,猛地瞥見枯坐在石桌旁的黎禾。
“我去!”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黎禾,“喂——你還好吧?”
黎禾緩緩睜眼:滿眼悲傷與孤獨。
展旬一瞪,“禾兒姑娘?”
黎禾這才回過神來,緩緩看向展旬,半晌,隻說了句,“早上好。”
展旬一喜,“早上好!”
祝餘也走了出來,看向黎禾。黎禾也擡眸看向他。
祝餘的眉眼松動,“回來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