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言,京洛書院是太學的前院。每年考入太學的子弟,多半的都來自京洛書院。
在以前,京洛書院裡的先生都是些頂負盛名的文人名士。濟中三賢都曾在這裡教過書。而如今這三賢也隻剩朱彬一人。很多有骨氣的文人名士,早就遭受了周明的迫害而家破人亡。如今留在京洛書院裡的先生,真正有實力,也就幾位。
京洛書院的實力遠不如前,無論老師亦或是學生。
實在令人唏噓。
每日清晨,數量馬車依次停在書院門口,放下幾位書生,又匆匆離去。尤其是這些時日,門庭若市。
朱淩霄鮮少來書院。關于朱彬的流言蜚語實在太多,他總是難以忽視,從而導緻心煩意亂。 但臨近太學堂試,書院邀請了諸葛烏孡先生來講課,這是難得一求的機會。
這幾日,因為諸葛烏孡的原因,書院裡熱鬧非凡。有些不是書院的學生,也偷偷混進來,隻為蹭一蹭諸葛先生的課。
身為書院院長的朱彬并不制止,他看着這些年輕人擁簇在書院之中,一副求知若渴之态,很是欣慰。看着這些年輕人,他在一瞬間,仿佛也覺得,一切都有希望。
或許整個晉國都有希望。
朱彬站在二樓巷道上,望着樓下紮堆的少年,疲憊的雙眸透出一絲溫和。
朱淩霄從一旁走來,作揖鞠躬,“父親。”
朱彬看向朱淩霄,見朱淩霄臉色較差,道:“新婚之人,怎麼沒點意氣風發之樣?”
朱淩霄眉頭一蹙。
朱彬拍了拍朱淩霄的肩膀,“雷姑娘是個好姑娘,縱使無法真情相待,也要相敬如賓才是。”
朱淩霄避開這個話題,“父親,這諸葛先生已經來書院有三日,可他還是不肯開課,這是為何?”
朱彬望着台下的年輕人,眼神深邃,“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聽諸葛先生授課。”
“諸葛先生像是在等人?”朱淩霄問出心中疑惑。這幾日,諸葛烏孡一直住在書院内,深居簡出,明明是來授課的,卻遲遲不現身。有的學生鼓足勇氣,冒昧求學,卻被拒之門外。這種種行為看來,他應當是等什麼人。
不過諸葛烏孡出山這件事本身就很古怪。一個隐居于世的幾朝重臣,已經有近十年沒有參與世俗之事,為何會突然出現于書院?聽聞來書院授課是諸葛烏孡主動授意,他為何這般做?他所求為何?
朱彬知道朱淩霄的疑惑,隻說道:“世道将亂。”
朱淩霄蹙眉。
“傳言諸葛先生夜觀星象,發現改變局勢的異星将要在這幾日落在京洛書院。”
朱淩霄不由地雙手捏緊。他已經在這書院待了好幾日,可諸葛烏孡不為所動,說明這異星并非自己。一想到這兒,他又忍不住擔憂,“那這個人會是誰?”
朱彬從朱淩霄的眉眼中捕捉到一絲不甘,道:“不論是誰,我都不希望那人是你。”
朱淩霄沉默不言,他明白父親的意思。父親每日周旋于各種勢力之間,一日比一日疲憊,他并不希望自己也落入這樣的境地。可是朱淩霄很清楚,父親錯了,他不過是無畏的掙紮與逃避。
如今他早已經不是局外人。
忽而,樓下傳來嘈雜聲。
兩人正沉默着,熊圖之從一旁走來。
“朱先生,朱小公子。”熊圖之朝二人微微作揖。
熊圖之,作為京洛詩仙,雖說隻有二十七八的年紀,但在這人才稀缺的時候,他已經成為了京洛書院的教書先生。
“熊先生。”朱淩霄作揖。朱彬微微點頭。
熊圖之展開自己的折扇,一邊搖着,一邊靠在欄杆上,饒有興緻地望着樓下景色。
“你們看見那位了嗎?就那人群中心,全身華麗錦緞的公子。”
朱淩霄看去,那人他認識,是朝中重臣之子李楚全,也算是書院裡頂有才華之人。這人性格儒雅,為人大方奢華,在書院裡很是受歡迎。就算朱淩霄對此人有些許敵意,但他不能不承認,這人的才華與自己不相上下。
“據我所知,無論朝堂衆人還是江湖人士,好多人都在拉攏這家夥。”熊圖之聳聳肩,“他們都說他必然入太學。太學每年隻收四位學子,已然定了一位,這就隻剩三個位子,競争實在是大。”
朱彬蹙眉,“内定?太學堂試可是晉國最為嚴苛遴選。”
“那倒不是内定。”熊圖之解釋道,“朱先生,你不知道諸葛先生的一位弟子也會參加今年的堂試嗎?”
朱彬臉色大變,随即緊蹙眉頭,神色深沉。
“這諸葛先生的徒弟,怎麼可能落選?”熊圖之感概,“朱小公子,你可得努力了。今年太學堂試,熱鬧得緊。而且怕是今年太學堂試的目的,也絕非遴選官員如此簡單的目的。”
朱彬意味深沉道:“連諸葛先生的子弟都出山了......果真要亂了。”
“可不是!”熊圖之的聲音卻很輕快,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據說十年前諸葛先生就預測到如今之局面,所以退出朝堂,尋遍天地,收下三位子弟,用盡全力培養他們,隻為今朝。”
朱淩霄斂眸,倒是處變不驚,讓人看不住他的心思。
但朱淩霄心中多少有些不甘。所有勢力都在蠢蠢欲動,而自己明明想要努力地擠進來,卻是最被忽視的一方。
隻要考入太學的學生,都會在學有所成後被委任重職。朝堂上的重臣,除個别文臣以及武官外,幾乎都是出生于太學。因此不少官員為了培養自己的勢力,會在太學堂試之前,就拉攏他們看好的考生。然而至今,卻沒有一個其他官員或者任何勢力朝他伸出手。
換而言之,根本沒有人重視他。
朱淩霄看向樓下的李楚全。李楚全似乎也注意到他的目光,擡頭朝他們這個方向微微點頭。
朱彬轉身,“走吧,該上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