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桃大喊一聲‘布陣’,衆人将黎禾團團圍住。黎禾不斷後退,身體碰到供奉台上的夢神像,一股灼熱之痛,讓她兀然想起了那小和尚之言。”展旬的聲音有些沙啞,他不停将故事講到現在,“疼痛讓真實變得清晰。”
黎禾猛地轉身,使出全身之力,推翻了供奉台上的火焰盆。
“砰咚”一聲,火焰盆摔落在地,夢神像迅速燃燒、火焰四處漫延。
樂桃大驚:“快!快布陣!”
所有人都将永夜花舉了起來,唯有祝餘一動不動。
樂桃怒吼:“你在做什麼!”
祝餘全身一顫,無數記憶竄入腦海:栀子花、競場、夜宴、星辰大海......還有懷中的黎禾......一時,另外的記憶又在跳動,天才、夢妖、仇恨......頓時頭痛欲裂。
展旬道:“這時,祝餘與黎禾都想起了,他們不是第一次經曆這個故事。他們已經在這個故事裡重複了無數次,無數次都以黎禾焚燒為結局。這一次,他們徹底蘇醒,能夠自由控制身體。”
展旬得意地盯着紀語,“他們想要突破這個故事的唯一方法,就是找到夢神真正想要的東西。”
展旬得意洋洋道:“我既然是寫故事的人,這樣設定沒有問題吧,而且邏輯也自洽。既然夢神制造這個幻境,肯定是有所
求,如果他得到了自己的所有,幻境自然會消散,不是嗎?不夜城都消失了,故事自然就結束了吧?”
紀語眼底閃過一絲詫異:“當然可以,隻要合理,故事的掌控權就在這你的手中。不過你知道夢神所求為何?又怎麼确定你的夥伴能夠明白你的意思? ”
“我說夢神想要什麼,夢神自然是想要什麼。還有,我的夥伴自然能夠明白我的意思。”
“行,但我好心在提醒你。你若讓故事不合理,這出戲就崩了,怕不是又得重來。”紀語打着哈欠,“這一遍又一遍的,我看着都心累。不過我倒是不介意,我的時間多的是。但你的朋友未必有那麼多時間。”
紀語一愣,“你是什麼意思?”
“忘記與你說了。這陣法還有一個妙處,當扮演者在裡面帶的時間越長,記憶就會越發模糊。當自己的記憶徹底消失之時,隻剩下角色記憶時,他們就永遠無法走出這個故事了,哪怕舞台消失。”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不早說!”展旬大怒。
“你的朋友們都不是普通人,沒那麼快被同化。隻是沒想到這故事發展成如今這個模樣。”
展旬咬牙切齒地盯着紀語,他實在想不明白,這樣美若天仙的外表卻藏着如此毒蠍之心。冷靜下來,自己打不過她,和他生氣不過是浪費時間,這一次,他一定能夠結束故事......。不,是他們一定可以.......
“夢神想要的東西,就在她的身邊。”
火焰迅速燃燒,瞬間蔓延至整間主廟。
樂桃大驚,“必須趕緊布陣!祝餘!你要做什麼!别犯糊塗!”她惡狠狠地盯着祝餘手中的永夜花,見祝餘不為所動,她箭步上前,想要搶奪永夜花。
祝餘轉身躲開,沖進火中,抓住黎禾之手。
黎禾愕然擡頭,“祝餘?”
“先離開這兒。”
樂桃大喊一聲:“攔住他們!”
那些武士堵住去路,祝餘将永夜花塞到黎禾懷中,拔刀,道:“你找機會先出去躲起來,我待會兒與你彙合。”
“好。”
祝餘沖進人群,頓時火光之中閃起刀光劍影。黎禾趁機鑽出火焰,朝主廟大門跑去。
樂桃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摁在地上,“夢神!這麼多年!你還想躲到哪裡去!”
“放開!”黎禾一腳揣在樂桃肚子上,樂桃吃痛身體下意識蜷縮,黎禾趁機掙脫開來,連滾帶爬闖出主廟。
身後一片混亂,主廟在大火中坍塌。
夢神......夢妖.......長留?黎獻愚.......無數記憶,錯綜複雜地在黎禾腦海中跳動。好一會兒,她才理清思路,她是黎禾,前往岐城妖域,結果困于星鲛人的秘境之中,為了得到星鲛淚、走出困境,她投入了一個故事之中、扮演了這個“黎禾”。
随着意識逐漸從人物角色中清醒過來,她終于能夠徹底控制自己的身體。
定然是展旬做了什麼......可展旬這般做的目的是什麼?黎禾一邊奔跑,一邊快速思索。展旬無法将我們從故事中解救出來,所以需要我們自己做些什麼嗎......
黎禾逃進一條無人的巷道,扶着牆、氣喘籲籲。雖然是夢神,但這副身體幾乎與凡人無異,甚至更弱。從前黎禾習慣了長留給自己身體帶來的變化,這如今重新成為普通人,盡然多種不适。
她盯着手裡的永夜花,花瓣微微散發光芒,用手觸碰,驚訝地發現這竟然是紙花!
“紙花?”黎禾兀然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夢神話中腦海裡的記憶:一個老婦人,抱着長留,手裡拿着一朵紙花逗弄。所以那老婦人手中的紙花,便是永夜花的來源?
這不夜城都是長留所設計,那麼一磚一瓦都藏着他的心思才對。他為何這般設計?又是想要得到什麼?
黎禾擡頭望着天空,眼神逐漸清澈。她明白了,展旬已然給出走出故事的大門,這是打開這個大門的鑰匙,還需要他們自己尋找。
舞台外,展旬看見黎禾的眼神,默契一笑。
黎禾立刻想到了那個名喚星河的小和尚,他可以與夢神共鳴,或許知道些什麼。她環顧四周,卻陷入迷茫。
普通人的身體,嗅覺、聽覺都沒有之前那般敏銳。以前不論行走在多複雜的街道裡,黎禾都不會迷路,因為她記得祝餘與展旬的氣味,循着他們的氣味,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可現在,自己該何去何從?
祝餘一定會找到自己的。眼下,先找一個安全的地方,等待與祝餘彙合。樂桃娘子人多勢衆,說不定夢神廟外已然有人守株待兔,不可貿然出去;倒是夢神廟地勢錯綜複雜,能夠藏身。
被祝餘搗毀的那個荒廢的破廟!
黎禾望着天空,遵循直覺,朝着一個方向走,越走越熟悉,越走步伐越快。
她的腦海裡,不禁浮現出她與祝餘靠在枯井旁、一起月下暢飲的場面;也不禁想起兩唇相碰時,那溫暖與柔軟的觸覺。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嘴唇,嘴唇處好似傳來了一絲灼熱。
不知不覺,穿過一片竹林,她邊來到拱門前。
石柱拱門,青苔密布;拱門内,夜風微涼,荒草凄凄,枯枝遍地,石牆坍塌。
寂靜,唯有風聲。黎禾走進,踩碎枯葉,發出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