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墜湖”，夜幕從天而降籠罩湖泊，湖面上好似浮着一層淡淡藍霧。薄薄的雲層散開，月亮從中顯現，點亮周遭星光。星光投射湖面，一時間便又是星辰大海般汪洋遼闊之景色。

曹之利的紅船飄在湖泊上，燈火通明，像一盞流浪夜空的孔明燈；周遭小船像一個個士兵将它守護。

湖風吹動着朱淩霄與曹之利的衣裳，沙沙作響。

曹之利凝視朱淩霄的眼睛，分外驚異。他初見朱淩霄時，隻覺得他是個有點城府的讀書人。但現在他覺得自己小看了他，這人倒有幾分謀士之氣質。

今夜無論如何也要殺了他才是。朱彬投靠了周明，多少文人雅士義憤填膺，正好殺掉朱淩霄來激起那些人對自己的支持，又可以借此來表明自己與周明決裂的決心。

曹之利冷眼凝視着朱淩霄，他倒是不介意聽他把話說完。

“曹大人，我可以為你籌謀。”

“朱大人能為我帶來什麼？”

“曹大人，你真的覺得自己能對抗周明嗎？你真的對周明的勢力了如指掌嗎？”

曹之利不言。

“如果你一發兵就被圍困、鎮壓，你覺得那些隔岸觀火之人會貿然動身嗎？以前周明大部分軍力放在了對抗勃破人上，但如今勃破與晉國和談——”

“和談？”曹之利一驚。

“曹大人不知道？”朱淩霄故作驚異，“其實我并非被諸葛烏孡選中之人，我已落選太學堂試，而真正被選中的另有他人。那人已奉周明之令出使勃破，與之跟随的還有一人，你可知是誰？”

“誰？”曹之利微微挑眉。

“是諸葛烏孡的弟子。”

曹之利嘴唇微微一顫，眼神閃動，片刻他冷靜下來，道：“勃破人正等着晉國大亂，怎麼可能答應和談？”

“多年消耗，勃破人也根本沒有一口吞下晉國的能力，他們得到想要的，自然會答應和談。曹大人應該很清楚，他們想要什麼吧？”

曹之利臉色一變，“周明怎麼可能割地求和？”所有人都清楚，周明是個野心勃勃之人。

“曹大人，如果晉國不存在了，他周明坐上那寶位有何意義？你覺得他會割讓哪一塊？割多少才能滿足勃破人的胃口？割到哪裡又恰達好處？”

曹之利露出疑惑地目光，“什麼意思？”

“西北一塊，直到岐城。”朱淩霄一吐出這句話，曹之利臉色瞬間慘白，“岐城易受難攻，正好作為屏障。一旦求和達成，駐守在北城的軍隊就會回撤，撤入岐城。”他巧笑一聲，“将軍。”

曹之利頓時後背發涼。确實，如此一來，晉國不僅能緩解外憂，又能立刻集中火力對付他這内患，再息兵養民，是長遠發展之計。可是周明真的會犧牲如此之大隻求換來一個喘息的機會？不可能，周明絕對不可能做到如此地步。可是如果周明真的做到如此地步——

曹之利扯了扯嘴皮，“照朱大人這般說，岐城無論如何都是死局了？”

“非也。”

曹之利眸光一亮，“哦？”

“勃破人是關鍵。曹大人。”朱淩霄凝視着曹之利，“又或許我們能與勃破人一起夾擊北城。”

曹之利全身透着寒氣，“你的意思是與勃破人聯盟”他一字一句的吐出，“你瘋了，朱淩霄。”

“各取所需而已，曹大人。”朱淩霄進一步道，“如今我們隻需要向勃破人證明，與我們合作比起與晉國求和，能得到更大的利處。”

曹之利冷笑一色，“怎麼可能。”對啊，怎麼可能。與晉國求和，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得到如此大的土地，如此一來，何必在與自己的合作？想到這兒，曹之利臉色慘白。

“我能幫助大人你說服勃破人。”朱淩霄握拳朝曹之利深深鞠躬。

“你？”

“大人何不讓我一試？讓我替大人前往勃破，隻需要幾樣東西，我定能說服勃破君主。”

曹之利面露詫異，“我如何信你？”

“大人，已經是生死存亡之際了。你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怕是再過兩日，使者就抵達勃破了。”見曹之利猶豫不決，朱淩霄轉而言，“或許曹大人不必着急殺我。你可派人去北城打探一下情況。”

曹之利露出狐疑神色，“萬一朱大人你一出岐城就逃跑了，我去哪尋人？”

“我能逃到哪去？曹大人，一旦我逃走，周明不會放過我，你也不會放我，不是嗎？”

曹之利背手，陷入長思，半晌，他露出陰郁的笑容，“你說之事，容我考慮一二。這幾日，大人不若與我梨園一叙？”

“自然。”朱淩霄沉澱眸光，眼底深處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曹之利又道：“朱大人，朱夫人之雷大将軍之女，我們可能不得不采用武力困住她。你不會介意吧？”

朱淩霄微蹙眉頭，曹之利見狀，以為自己把握到朱淩霄的弱點，道：“在你從勃破回來之前，我們會好好照顧朱夫人的。“

朱淩霄眸光一暗，擡眸凝視曹之利的眼睛。兩人都在試圖從對方的眼神中尋找破綻，同時又竭力隐藏自己的真實意圖。

“那便求曹大人善待我夫人。”

曹之利頓時拍拍手，船上之人立刻開始行動，原本在賞金喝酒、尋歡作樂之人立刻搖身一變，從房中、箱子裡掏出武器，将三樓平台上的雷盼兒團團圍住。

朱淩霄随着曹之利返回三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