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和我回去嗎?”坐在機場的候機室裡,薄伽丘第三次問道。
他戴了一頂帽子,頭發依舊是僞裝過的棕色,鼻梁上架了一副變色墨鏡,在低頭時由于遮擋了燈光,原本呈現墨綠色的鏡片自然而然地逐漸變得透明。
即使是透過了鏡片的扭曲卻依舊深邃的藍色映出了正在一顆一顆往自己的嘴裡塞着棉花糖的白發少年,對方專心地品嘗着新買的棉花糖的滋味,聞言如慣常那般輕飄飄地笑起來。
“親愛的喬尼,你舍不得我嗎?”
薄伽丘:“……你想多了,這是老師的意思。”
“但丁先生真是個好老師呢。”白蘭坐在行李箱上晃動着雙腿,“所以呀,喬尼你沒有告訴你的老師要離我這種人遠一點嗎?”
“為什麼?”薄伽丘皺眉,“雖然你的行為瘋狂和不計後果的博弈并不符合我的準則,但你并沒有對我有本質上的不利行為。”
“原來如此,喬尼習慣以結果為判定依據嗎?”白蘭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抛卻一切私人的喜惡隻根據客觀的結果作為标準,這種程度已經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呢。”
“我并不是抛卻所有感情隻依據邏輯運算的機器人。”薄伽丘按了按眉心,“我倒是很疑惑,為什麼白蘭你會覺得我讨厭你?”
他補充了一句:“雖然我不贊同你的行事風格。”
“你當然不是機器人,親愛的,否則你就不會站在這裡了。”白蘭依舊是那副不着調的輕飄飄的笑容,宛如一個調皮的孩童,他的眼裡閃爍着為某些不為人知的細節而由衷的喜悅,“因為我能夠感受到,你在為我的行為而産生了發自内心的憤怒。”
“所以,我是否可以理解為,你是喜歡我的?”
薄伽丘自動忽略了白蘭最後那句調笑般的玩笑話:“我的憤怒緣由于你不珍重自己的生命,緣由于你把自己的人生當做戲劇的玩鬧。這些均違反了我的價值觀和人生觀,因此我感到憤怒。”
“但是,我無權對你的行事風格加以自以為是的指責。”薄伽丘認真地看着白蘭,那雙瑰麗的紫羅蘭眼瞳,宛如光潔剔透的水晶,倒映出紛繁複雜的塵世。
“白蘭,我不了解你的過去,構成你的性格和行為方式的一切因素,所以我不會自以為是地把自己的觀念強加于你。”
薄伽丘歎了口氣,他那雙冰藍色的眼瞳緩慢地泛起了些許暖意。
“老師是一個成年人,他有自己的判斷力,我隻是把我的經曆如實的告訴老師,老師的态度,我的态度,對你而言都是獨立的外物。”
白蘭看着他,瞳孔之中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閃爍。
“實際上,我的确有在擔心你。”薄伽丘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伸出手去揉白蘭的頭發,雖然他從一開始的确這麼想過,“如你所言,你赢得了薄伽丘的信任。”
“所以,我希望你能知道,現在你已經有了退路。”
不再需要那麼賭命……
“就算親愛的喬尼這麼說,我也依舊不會改的哦~”白蘭攤開手笑眯眯地說。
薄伽丘差點嗓子一梗,感情他剛剛說了這麼多這家夥半句話都沒聽進去。白蘭見狀從行李箱上跳下來,殷勤地把行李箱拉杆遞到薄伽丘手裡。
“親愛的喬尼,我非常高興你能和我說這些。但是我在橫濱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完成,别擔心,我的計劃從不出錯。”他給了薄伽丘一個擁抱,沒有任何情欲的挑逗,隻是單純的,如同朋友之間的擁抱。
“我希望能在意大利看到你。”
“當然,有喬尼記挂着我我怎麼舍得死在這裡呢~”
薄伽丘臉一黑,但白蘭立刻松開手退後,笑眯眯地揮手:“登機時間到了,再見了親愛的喬尼~别太想我喲~”
薄伽丘看着少年臉上明亮活潑的笑,最終還是頗有點監護人面對自家能力出衆卻叛逆孩子般緩和了臉色,無可奈何地彎了一下嘴角,轉身拉着行李走入了人群。
白蘭注視着薄伽丘沒入人群的背影,他随手抛起一顆棉花糖丢入空中,綿軟的糖漿在口腔中拉成粘膩的糖絲。目光狀若無意地往旁邊一瞥,嘴角笑意隐去。
戴着帽子的男性疾步走出機場,左看右看,很好沒有人跟蹤。他在心裡放松地呼出一口氣,剛拿出手機把照片保存好準備發送,腰間卻被一個硬物抵住了。
“親愛的朋友,不要亂動喲。”
還帶着些許笑意的嗓音幽幽地響起,男人的身體猛然一僵,下意識地想要回頭卻聽見了身後清晰的保險拴拉開的響聲,他頓時變得如同一塊木頭般不敢再做什麼,被迫被身後的人推拉着進入了一旁的拐角小巷内。
手機被一隻纖細的手輕而易舉地拿走,男人隻聽到身後仿佛幽魂般的低笑。
“偷拍可不是個好習慣,我說的對嗎,親愛的朋友?”
“是……是的,非常抱歉,我這就删了!”識時務者為俊傑,男人顫抖着嗓音伸出手想要接過手機,小腿肚卻被用力地踹了一腳,由于慣性摔倒在地。
“為什麼要删掉呢,你的拍照技術不是很棒嗎?”
原本在他身後的聲音來到了前面,男人下意識地擡頭,入目便是白發的少年正拿着手機對着他微笑。他正是照片上的主人公之一,而照片上的另一位主角,則是剛剛登機的薄伽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