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希望的明天終究還是到來了。
外頭不知何時下起了綿綿的細雨,窗簾未完全将窗掩住,還是露出了一隅覆滿了晶瑩剔透的雨珠的玻璃窗,雨珠上映滿了充滿生機的綠色。
少女空寂的内心也在落雨。
晏漣漪的房門被男人的拍打敲響,晏海明不斷地催促着她起床。
晏漣漪身為女兒,和這位父親的關系并不算太好,在家中是點頭之交的關系,淡如水。但偶爾也會鬥嘴,如出一轍的較真的性子都會冷硬到讓對方都下不來台。
晏海明和竹溪分居很久了,夫妻兩個都有各自的事業,晏漣漪從小都是自己一個人長大的。
所以早早的就養成了不善言辭的寡淡性格,周圍的親戚朋友都将她這不喜歡說話的性子“歸功于”是在最喜歡說話的年紀,沒人和她說話的緣故。
晏漣漪應了一聲後,又眯了幾分鐘,這才從被窩中爬出來。
眯了五分鐘居然還能做個夢?晏漣漪驚奇,然後關掉手機。
“吃早餐。”晏海明坐在餐桌前,桌上一碗熱騰騰的雞蛋面還在冒着白煙。
晏漣漪啧聲,“太久不見了,不知道我的忌口了?”
晏海明拍案,表情帶了一絲愠怒,“你有什麼忌口?!”
晏漣漪還真開始列舉出來,紅唇一啟一合的,一股子的反骨勁,偏生沒人能将她奈何。
“不吃豬肉,不吃水煮蛋,不吃湯圓,不吃煮玉米,不吃内髒,不吃甜點……”
“你幹脆什麼都不吃算了!”
……
晏海明将晏漣漪帶入校園内部,他們的超市挨着食堂,大約百來個平方。
晏漣漪站在超市内部,戴着頭戴式的耳機,滿眼空洞的欣賞着一串串從葉上落下的雨珠。
晏海明站在檐下,一個接着一個電話的打進。
不久之後,就有小三輪和面包車一個接一個的接踵而來了,車上的老闆穿着雨衣,攜着助手開始往下面卸貨。
晏漣漪不知道從哪拿來一個破舊的搖搖晃晃的學生凳子,開始坐着玩手機,玩手機的時候偶爾又會大發慈悲地掀起眼皮子,懶懶的注視這陰雨天下的一切。
飲料供應商,零食供應商,生活用品供應商,以及學習用具供應商……
各種陌生的面孔接踵而來。
當然,還有兩台鮮紅表面的烤腸機。
“小漪,你别光坐着啊,把價簽拿出來寫了。”晏海明或許是見她太閑,當即就頒下一個任務來。
晏漣漪撇撇嘴,掃了一眼堆得滿滿的成箱成箱的零食,一陣惡寒,這得幾百個商品了吧?得寫到猴年馬月去啊。
“手寫價簽多不嚴謹,用機打的吧。”晏漣漪好心提了個建議。
晏海明:“那個打印價簽的機器要兩百多呢,你正好沒事幹,手寫一下會怎麼樣?”
晏漣漪無語,唉聲歎氣一聲,隻好起身,繞進了收賬的前台,從抽屜裡面翻出價簽。
“價格文檔發你微信了,上面寫名字,下面标價格。”
“知道了。”
晏漣漪伏在案邊,頭戴式耳機依舊挂在頭上,她眉眼低垂着,目光在手機頁面那一大串的數字和小小一張的價簽上來回流轉。
原本陰郁的氣質在那低垂下來的眉眼中體現的不知道削弱了多少。
等晏漣漪從漫天價簽和音樂中抽出神來時,她一擡眼,晏海明和那個幾個供貨商不知道走哪去了,留給她的隻有滿地開了封的箱子。
或許晏海明已經和她打過招呼了,隻是她戴着耳機,被音樂環繞着,并沒有聽見。
再掃一眼這些零零散散的東西,有些被上在了貨架上,有些還在箱子中排列着,靜靜地等待着人來将他們擺放碼好。
雨漸漸小了,空氣中全是水霧和泥土的清新氣息。
晏漣漪剛将耳機取下,就有一道身影倏地闖入視線中來。
“诶,今天不營業麼?”
清潤的女聲,仿佛在哪聽過一般。
晏漣漪擱下筆,擡頭,花傘下的一張溫潤的面龐。女人一頭濃墨似的秀發披在身後,一身駝色的薄款風衣。
“是你?”女人驚訝,花傘微微傾斜移開,露出那一張姣好面容來。
晏漣漪皺眉,她實在是認不到面前的人,“你認識我?”
顧驚鴻沒料到這麼巧,一摸一樣的耳機,一摸一樣的人。
“甯蕪機場。”她彎唇,對于這少女的反應也不惱。
晏漣漪在腦子裡瘋狂搜索了下,呆愣了半天,才想起來她貌似就是那個候機的時候坐在自己身邊的女人。
顧驚鴻見她的反應,就知道她并不記得自己,不過她也不在意,目光落在這遍地淩亂的小賣部中。
“你是高三的學生嗎?這麼早就來了。”
顧驚鴻好似天生就帶有熱情與溫柔,不管和什麼人說話,都是一副娴熟的口吻。
顧驚鴻本想搖頭,但一想着晏海明的囑咐,在聲音即将沖出喉嚨時,又臨時急轉彎換了個說法。
“我大學畢業了。”
晏海明說,不能讓别人知道她的年紀,對外可以聲稱自己剛大學畢業。
少女的聲音清朗動人,帶着不可置疑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