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瑤像每一個渣男那樣,真心實意地苦惱着,而後,趿拉着鞋起身。
下床時才發覺,屋内空無一人。
窗門關着,姜瑤走到窗邊輕輕一推,窗開了,陽光與清冽的青草氣息一同混雜着,撲到面上。
姜瑤閉上眼,深吸了口氣,才感覺,昨夜到現在的悶氣全排幹淨了。
該幹活了。
去找國公爺。
這可是整個國公府裡,相較而言,對她最友好的人了——
最關鍵的是,再不去,等國公爺過幾日去邊疆,可就找不着了。
姜瑤想着,門口便有大驚小怪的聲音傳來:“大娘子,你身體還未痊愈,怎能在那吹冷風?快些關了。”
昨日見的兩個婢女中那活潑的一個,嘴裡喋喋不休着過來替她關窗。
姜瑤也沒反對,由她攙着走到桌邊,盥洗過後,吃上一碗粥,姜瑤又吩咐她去準備衣服。
古代的衣服繁複層疊,她可不會穿。
“大娘子要出去?”
姜瑤點頭。
婢女就将鬥櫥打開。
姜瑤走到櫥櫃前,一層層,都是各色華貴錦鍛羅紗,耀得人眼花。
從這衣服來看,國公府當真是一點沒虧待姜娘子。
姜瑤挑挑揀揀,最後卻選了最樸素的那一套——
正是兩月前,初來國公府時姜大娘子穿的,淺杏色的短衫,褐紫色長裙,棉布式樣,并無绫羅綢緞的華貴,卻有種格外的幹淨和質樸。
一會可是要去哭呢。
扮可憐,還是樸素點兒好。
之後,姜瑤又親自給自己化了個妝,待她站起時,兩婢女都忍不住驚歎。
好一個纖纖弱質的病美人。
細眉兒微蹙,倒有種啼色,臉頰、唇上,用暗粉調和,壓下了過分的明豔,變得些許黯淡;而往常那雙流光潋滟的眼睛,因着眼尾的微微下垂,多添了一絲無辜。
任誰對着她,都會忍不住生出十二萬分的憐惜來。
“可好看?”
姜瑤問。
一婢女愣愣點頭:“好,好看。”
袖子卻被旁邊人扯了扯,姜瑤唇兒彎彎,也不多言,拂了拂袖子,便徑直出了屋子。
“大娘子,您要去哪兒?”
一婢女提聲問。
隻一道聲音盈盈傳來:“松濤院。”
外院書房?
是要去找國公爺?
兩婢女互視了一眼,一人忙提了裙子跟上去,另一人卻轉出秋桐院,不一會,往府内的正院走去。
…
“哦?你說她去松濤院了?還穿着舊日的衣裳?”
正院内,長公主用香箸輕輕撥了撥香片,待爐内檀香散開,放下香箸,才慢悠悠問。
“是,婢子聽得清清楚楚。”
長公主卻不怎麼着急的模樣,還在調侃:“今日倒是長了幾分心眼子了,總不緻之前那副輕狂樣了。”
旁邊一仆婦卻彎下腰:“夫人,可是要派人阻止?您是不知道,那小娘子打扮得妖妖啼啼的,就怕咱爺一個心軟,又将人留下了!”
“你啊,多慮了。”長公主手一伸,侍婢便端了漱碟過來,細心地替她将沾了香灰的手濯洗幹淨,長公主才道,“國公爺鎮守劍南多年,北梁十萬鐵騎都能為他所用,豈是那能被人哭一哭求一求就改變主意的老糊塗蛋?”
“夫人,”仆婦咳嗽了聲,“可不興這麼說咱爺。”
長公主面色正經:“行了,這事——”
“——那咱不攔了?”
“攔啊,”長公主不知想到什麼,“二郎是不是也在松濤院那?莫要叫那起子見了二郎,勾勾纏纏的,不然二郎惱了,又要好一陣子不回來。”
“二郎君也在?”
仆婦臉色大變,她想起那姜大娘子往日…
連忙道,“奴婢這就點一隊有手底子的去,立馬将娘子送去守靜師太那。”
“是該去學學規矩。”
—
姜瑤還不知道自己的動向,已經被婢女透露給了國公府正院。
她正沿着庭院,繞繞彎彎往松濤院去。
松濤院在外院,遠遠看去,一棵松樹突破院牆,直沖天際。
姜瑤朝着松樹所在地而去,可還沒到地方,就在轉角處碰上一群來勢洶洶的仆婦。
仆婦的正前方,站着位通身氣派的嬷嬷,嬷嬷那眸光跟鷹隼似的盯着她。
姜瑤很明确地感覺到,那雙眼裡透露出的意思:
小妖精!
穿成這樣,又是要去誘惑哪位郎君呢!
姜瑤:…
“看來姜大娘子如今是大好了,都能在府内亂逛了,正好,奴婢時奉了夫人的命令來尋姜娘子,來人啊,将姜娘子扶上轎子,直接送去大慈恩寺,守靜師太可盼着呢!”
仆婦們齊齊一聲應,跨着大步就要來捉姜瑤。
姜瑤面色立時蒼白如紙,身體顫顫巍巍。
下一秒,已經萎頓在地。
她身邊婢女驚叫一聲,忙撲過去:“不好了!大娘子暈了!”
松濤院轉角的另一處,傳來一聲笑。
兩位氣度各異的郎君們看着面前一幕,其中一位桃花扇一開,看着那小娘子如花零落,那本就嬌豔的韶光被蒼白病弱掩埋,忍不住轉過頭問身後之人:“阿昭,你說…”
“你家這位嬌客,是真暈還是假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