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特蘭帝國。
中心環往北約四萬英裡的區域、陰霧霾霾,氣候惡劣,寸草難生,坐落着臭名昭著的4号下城區,名為塔爾塔洛斯,是帝國有名的垃圾場,被稱為——“遺棄之地”。
“概念是萬物的化身,萬物是概念的具象。靈魂是指引維度的明燈,血肉是行走大地的媒介。不可聞、不可思,不可語,不可見。聞之則恐、思之則亂、語之則狂,見之……則死。名為聖……”
壓抑到令人發瘋的恐怖氛圍籠罩住了無人問津的小巷子,“啪嗒”一聲,有什麼又濕又黏的東西從漩渦中掉落了出來。
——是一隻黏黏糊糊、差點被水流大沖走、揮舞着八隻觸手的小章魚。
它烏黑如深淵的肢體趴在地上,緩慢地挪動身體。所到之處,萬物包括光線都像獵物一般被牢牢捕獲,不得逃脫,慢慢吞噬殆盡。
仿佛那是這世間,唯一的黑暗。
*
疼……碎裂……死亡……驅逐……
在紛雜的思緒中,這些概念宛如紮滿了尖刀的沉重巨山,将烏黑觸手刺得遍體鱗傷,痛不欲生。
它的靈魂好像被架在了處刑架,被施予世間最殘忍的酷刑,千刀萬剮的疼痛都不及這萬分之一——它正在被這世間所排斥。
自救的本能讓它揮舞着粗壯的肢體,感知到了屍體的存在,下意識地鍊接了位于第四維的羽觸。
虛空中,潔白如羽毛的羽觸迅速蔓延,向四周飛掠而過,為它捎回從第四維度嗅到的信息:
【些許碎肉,來自一隻有點小聰明、但運氣不太好的烏鴉,死因:貪吃。】
【一具不值得浪費一絲眼神的屍體。
下城區的标準模闆:醜陋(跛腳毀容)、吃喝嫖賭(吹的,沒錢,純手動擋)、自命不凡的廢物(天不生我甯清風,帝國萬古如長夜!)。
家庭住址:4号下城區404區44大路4單元地下室(陰溝中的老鼠,陽光于她毫無意義)。
死因:……解析中】
【法則之力,命運軌線,世界氣運……死亡氣息過于複雜!羽觸受損!無法解析!】
屍體的基本信息通過分叉成無數根須的羽觸末端,從第四維向下流入。
因為死亡時間過長,這些信息雜碎而殘缺,但一向敏銳的觸手還是從中捕捉到了最關鍵的信息——
身份手環。
本能告訴它,這個很重要,必須要得到。
仿佛是感應到了它的所思所想,一瞬間,它如深淵一般的觸手漸漸拉長,變瘦,搖曳的黑影越來越像一個向前踽行的跛腳人類。
最終,它往前一邁踏了出來——一個眼神如深淵的跛腳女便出現在了暴雨中。
從外貌、身形、體态,氣質上都無限接近于地上的屍體——但還差一點。
怪物擡起粗糙的手,艱難地扒拉了一下頭發,将肮髒如雜草的墨色頭發撇到臉前,遮住了臉。
雨水沿着她粘連在臉上的頭發留下,就像是一個隻敢躲在角落中惡毒地看着别人、詛咒别人下地獄的陰溝老鼠。
惡心、陰暗、令人作嘔。
這下,最後的一點不相似也抹平了。
它,成了她,一個名為甯清風的人類。
變成“甯清風”後,一直試圖将她碾碎成泥的劇烈排斥感像是兇獸猛然收了爪子,瞬間消降低了不少——起碼現在可以驅使四肢行動了。
仿佛是應和一般,上一刻還怒吼不甘的暴雨奇迹般地漸漸停歇,隻剩排水溝還在不停發出轟隆隆的湍急水流的聲音。
甯清風擡頭仰望着天空。
此刻,從烏雲中露出一角的月亮,似乎不再散發清冷的銀光,反而有一絲絲難以察覺的血色,在逐漸侵蝕銀月。
不存在于此方空間的物質從縫隙中流出,形成了細微的、普通人無法察覺的空間飓風。
這個下城區……要淪為地獄了——怪物腦海中滑過了這麼一絲想法。
但這……與她何幹呢。
跛腳少女轉了轉手中的手環,垂眸看着不停崩裂流血、幾乎要穩不住形态的左手,擡起頭嘴角露出了一絲血腥的笑容——
她餓了。
狩獵時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