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禅院甚爾。
他慢悠悠地從樹後走出,并不意外會被天宮奏鄉發現:“都能發現我了,不錯。”
天宮奏鄉淡淡回答:“不是你故意讓我發現的嗎?”
他的身體是恢複了不少,但遠遠不及過去的十分之一,之所以能察覺禅院甚爾,無非是對方放了水罷了。天宮奏鄉對彼此的實力有清晰地認識,更明白,禅院甚爾叫他“天宮先生”,是在暗示自己聽到了他和椎野未來的對話。
禅院甚爾走到天宮奏鄉面前,歪着頭,佯裝驚奇道:“你剛才是用了反問句嗎?”
天宮奏鄉現在實在沒有心情搭理他這種無聊的小玩笑,皺着眉說:“好玩?”
“......”禅院甚爾安靜了兩秒,咧了咧嘴,“還不錯。”
天宮奏鄉朝外走,正打算繞開他離開,手腕猛地被人握住。
“......你怎麼了?”禅院甚爾壓低了聲音,他不是沒看出來天宮奏鄉情緒不好,卻是第一次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和他交流。
天宮奏鄉的情緒起伏向來不大,禅院甚爾自認算比較了解他的人,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他。
這麼平靜,又這麼悲傷,整個人都透露着脆弱。
如果他沒有猜錯,天宮奏鄉的變化,應該和那個叫椎野未來的女孩有關,或者說,和她的父親有關。
他剛才在遊樂園外面看見這個少女時就很在意——她的眼睛,和天宮奏鄉實在太像了。隻不過,她眼裡充滿的不谙世事,和天宮奏鄉截然相反。
那種眼神,禅院甚爾從來沒在他的眼睛裡見過。
禅院甚爾不笨,相反,他十分聰明,很快便回憶起了第一次見到天宮奏鄉時的情景,結合對他經曆的了解,一個荒謬的猜想在他腦海裡形成。
天宮奏鄉、天宮、長相相似的少女——
事情的全貌呼之欲出。
氣氛随着兩人的沉默而凝固下來,天宮奏鄉把手腕從禅院甚爾手中掙出。
直到這時,系統終于感覺到了他微微外洩的情緒,不由得感慨,禅院甚爾真是敏銳,這樣都能發現宿主的反常。
沒有人類情感的系統不知道,這不是敏銳,而是一顆心都撲在一個人身上的表現。
禅院甚爾出生在以咒術師血統為一切的禅院家,天生的“缺陷”讓他早早就看清了那群老家夥的真面目,因此他不稀罕,也不在乎所謂的“家人”。
但天宮奏鄉呢?
他在不在乎?
禅院甚爾罕見地遲疑起來,他不會安慰人,也不懂該怎麼說,話到嘴邊,喉嚨滾了滾,又咽了下去。
難得見到他拘束的模樣,天宮奏鄉牽了牽嘴角,放緩了語氣:“不用安慰我。”
從知道椎野未來就是天宮未來起,他就沒想過這件事能瞞住禅院甚爾:“都過去了。”
“走了,小朋友還在等着。”他結束話題,“有什麼回去說。”
禅院甚爾側開身子讓他過去,卻又在天宮奏鄉經過時,忍不住叫住他。
“你打算怎麼做?”
“怎麼做?”天宮奏鄉重複他的話,“不怎麼做,她是我的客人。”
禅院甚爾已經大概猜中了事情的全貌,問:“不報複回去嗎?”
他向來睚眦必報,不然也不會落得一個“瘋犬”的名号,當年脫離禅院家時,那群老家夥可沒少在他身上栽跟頭。如果天宮奏鄉希望,用不着親自出手,他就會幫他解決一切。
天宮奏鄉背對着禅院甚爾,唇角勾了勾。
報複回去?
他都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要怎麼報複?
不,不對。
他垂眸,緩緩展開自己的手掌。
陽光下,他的血管清晰,白得幾乎透明。
不是死過。
——他依舊身在地獄,還沒有重回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