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淺惱,萌生一絲異樣興緻,身子向前傾了傾,盈玉小臉湊近他:“素心丸調配不易,極為珍貴,我瞧不實在哪兒,你喂我可好?”
微風拂過輕紗,月華似漣漪灑落。
沈毅之眉宇微蹙,下意識收攏掌心,抗拒感在迎上她的眼眸時若雲煙消散。
猶豫片霎,伸手将藥丸送至她唇邊。
她舌尖舔.舐慢慢卷去藥丸,一股清涼苦意直沖腦門,因舐的太慢苦味在唇齒間融開,如何也咽不下去。
沈毅之指尖濕濕.癢癢,偪仄軟榻缱绻旖旎,說不盡的軟玉溫香,啞聲問她:“可是太苦?”
“咳咳…”阮舒窈一張口不由得咳嗽,藥丸未及吞咽反倒吐了出來,沈毅之手快不露聲色接過去。轉而退出帳幔端上清茶,後面兩枚丸藥,是溫水送服的……
同樣,董鶴年亦感意外,先前與主上說過,此藥丸對散邪解熱有奇效。
主上為何也要服?
沉寂片晌,恭敬道:“還可為其溫灸施針,配合熏艾療效更佳,隻是艾草味濃,故未随身攜帶,針灸指趾穴位時會有些痛感,不知可行否?”
阮舒窈怕疼,聽聞要經受針刺指趾,心中默默祈禱哥哥千萬别答應他,暗暗攥緊纖手,莫名恐懼自己會被強行從帳幔裡拖出去,這種恐懼從改嫁李修臣後便時時萦繞,李修臣雖是書生,對她來說,力氣卻大的很,遍體傷痕不絕,被無情操控亦是常事,她不禁蜷縮起身子,怯生生盯着帳幔,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掀開。
沈毅之晦眸睨去,無形的壓迫感驟然而生。
董鶴年慣會鑒貌辨色,速即感變道:“夜深視線不明,施針恐有偏池,還請公子為其推揉照海、勞宮穴,亦可緩陰虛火旺,心悸多夢之症,有助安眠。”
阮舒窈稍稍放下警惕,颀長人影立在帳外,指尖掠過帳幔,緩緩收了回去。
“可還心悸?”
照海穴位于金蓮内踝,勞宮穴位于手厥陰心,指腹推揉必生肌膚之親,沈毅之不喜如此。反觀她心思細膩,敏感多慮,方才那番動情顯是神志混沌懵懂,若趁人之危,事後如何回顧。
幾番思量,隻端端正正侯着。
阮舒窈覺出一絲細微不耐,音量清柔道:“不,已經好了。”
聽聲音是平和許多。
“那你早些歇息。”
他這就要走了嗎?
阮舒窈坐起身:“哥哥來一次極為不易,我有好多話想與你說。”
如此娴靜的性子,都開始有些急了?
“燕公子~”
“燕公子……”不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呼聲。
“公子,有人尋來了。”董鶴年提醒。
阮舒窈發燙的面頰掠過微乎詫異,先前本也懷疑,沈毅之會不會就是燕公子。
如今确認,倒覺得他改了姓名也甚好,邕淵之戰失利,他所在的先鋒營全軍覆沒,許是有所機遇,好不容易活下來,換個身份重新開始,總比被虜去盤問,或诟病他是逃兵要值當。
房中身影疾步離去。
少頃,阮舒窈眸低一潤,赤足跑向窗台,皎皎月下,沈毅之已行至院中。
她留戀不舍望向那臨風背影,幾近弱不可聞的道了句:“什麼時候,我們才能離開?”
他腳下步子一頓,終究沒有回頭。
身側董鶴年似是斟酌良久,趁此對他琢磨兩句:“藥清涼,後味甘苦。這苦意是加了玄參黃連,玄參本是一味不可多得滋陰降火的良藥,男子服之亦壯元陽,以免滋補過盛,回頭再另為主上調藥。”
沈毅之雙眸微斂,難怪服後愈發燥熱,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
定是這丸藥所引。
*
一牆之隔,遊廊相銜,小築寂夜若深潭,牆外邊卻是非凡熱鬧。
院落,侍女小厮乃至賓客提着燈籠到處覓尋‘燕公子’。
新婚之夜,酒興正濃,若是旁人遇到上級勒令,即刻配合尋人之事定會不喜,李修臣反倒難掩興奮,腿腳還未好利索,行動卻不見遲緩,趁亂避開衆人急切往遊廊盡頭行去。
“李大人。”男子沉冷聲音凜冽。
李修臣蓦然回望,那柄熟悉的寒劍緩緩出鞘,劍光如電,殺氣騰騰。酒意驚醒幾分,若非認出持劍之人,正是救過自己的燕公子,還當他是專程來殺自己的。
沈毅之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劍影在他眼前晃了晃:“李大人,這是準備去哪兒?”
李修臣做賊心虛,緊盯着似是要随時刺過來的劍,莫名寒栗,強自鎮定道:“燕公子怎會在這?劉大人正到處尋您呢。”
沈毅之劍尖微微向前,量李修臣抖得厲害,嗤笑:“李大人,腿傷好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