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裡,王宗瑞的聲音有些不穩:“今日匪徒虜了少女離去,恰巧沈二小姐也在其中,陳将軍前去追捕,結果無人生還。沈慕時不是瘋狗,沒有證據,他不會亂咬的。再則,丞相府作為受害方,懷疑金烏城綁架相府千金,屆時,必會請旨讨伐。”
他不确定陳夙進相府時是否有他人同行,但他們是活着走出去的。
“所以,你是故意放我們離開?”身後呼嘯寒風仿佛要把她吹散。
出丞相府時,挾持了王思妍做人質,沒想到王宗瑞當時就定了主意,把俘虜少女的罪行栽贓給金烏城,他并非是在意王思妍的安危,而是制造出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俘虜了相府千金的假象。
“猜對一半,中了軟骨散的人,怕是也走不了太遠。”王宗瑞冰冷聲線在風中飄蕩。
白茫茫的路面飛雪肆虐,天地間像是被什麼籠罩着,悶得透不過氣。
陳夙仔細辨認四周,雪壓寒梅的低窪處應是一片冰河,穿過冰河再往前就能到破廟,這條小路是陳夙無意間發現,雖覆着厚重積雪,但騎馬的王宗瑞不一定過得去。
“姝妍。”
陳夙低音喚她,凍得通紅的眸子在與她視線相對時綻開燦爛笑意,腦海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想法一閃而過,遲疑片頃,開口道:“沒什麼,以後再說。”
隔在中間的王宗瑞眉頭緊蹙,嘲諷道:“沒有以後了,你有什麼話,就留着跟閻王爺去說吧!”
陳夙目光裡侵染出幾分淩厲,一字一句道:“王八蛋,老子早就看不慣你了。”
王宗瑞臉色驟變,内力彙于掌心,聲音悶沉:“你若不這麼讨厭,還能死得痛快些。”
“呵呵呵。”陳夙輕蔑一笑,對阮舒窈喊了句:“分頭跑。”
望着朝低窪奔去的陳夙,阮舒窈來不及多想,掉頭開跑。
馬蹄原地踢踏幾步,比起沈二小姐,顯然陳夙的危險性更大,王宗瑞不再猶豫,打馬追入低窪。
腳下無力的阮舒窈沒跑幾步,整個人撲倒在地,衣衫被劃了好幾道口子,她顧不上太多,掙紮着繼續向前跑,也不知跑了多久,風雪漸歇,一雙銀邊革靴踏入模糊視線裡,深深的腳印一步步向她行近。
松軟如白狐的雪地裡,鮮血染紅女子櫻.唇,像一株飄落空中的合歡花,妖豔綻放,引人失魂。
她仰起透亮皙白的小臉,眸光泛散,傾了下去。
***
虛無中,一艘磅礴大船從她腦海掠過,燕甯凜麗容顔出現在眼前,面容結了冰般冷淡着,琥珀色瞳孔中映照出一個陌生人影,他們對峙立于船頭,氣息莫名怪異。
“他是刺客,是刺客。”阮舒窈驚恐無狀,大聲喊着向前沖去。
燕甯好似感應到了什麼,側過身時寒光乍現,一柄利劍刺入他胸膛。
阮舒窈張了張口,眼睜睜看着他倒下。
她想上前抱住燕甯,捂住他的傷口,甚至想要一刀殺死那個行兇的少年。
可她像一縷飄渺的魂魄,船上之人皆看不見她。
眸光裡盡是陰寒的少年狠狠轉動劍柄,骨頭碎裂的聲音硌人耳膜。
燕甯滿身鮮血流淌,他不敢置信的望向少年,掌心握住劍刃苦苦掙紮。
少年猛的抽出利劍,鮮血濺了一臉,陰冷的聲音裡摻雜着興奮:“死在瀛洲,你可高興?”
不要……
“不要。”阮舒窈額頭滲出豆大汗珠,回過神時指尖傳來一絲痛感。
“二小姐,沈二小姐。”略顯熟悉的聲音鑽進耳朵。
阮舒窈緩緩睜開雙眼,額邊幾縷發絲被虛汗沁濕,餘光打量周遭,華麗的宮殿内燭火輝映,雕花窗柩透入淺白月光,檀香木榻旁,專心緻志的董鶴年正在給自己施針。
她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波動,聲音微啞:“董神醫,這是哪兒?”
董鶴年專注撚出銀針,方才開口道:“二小姐,沒事了,此處乃是皇子殿下的寝宮。”
他答得輕松,卻又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顧慮。
皇子殿下的寝宮,那她是安全了。
阮舒窈心下松一口氣,轉而又覺不妥:“我怎麼會在宮裡?是殿下回來了?陳夙呢?”
“吱~”
宮女小心翼翼端着湯藥進來,腳下步子極輕,眸光低垂着,溫聲道:“藥已煎好,奴婢服侍女郎。”
“回來不久,這會子應是在太極殿中複命。”董鶴年神情局促,好似他也不是很清楚的模樣。
在太極殿中複命的,應是燕甯,那陳夙呢?
阮舒窈莫名慌了一霎,失去意識前自己與陳夙正被王宗瑞追殺。
就在她掙紮着起身時,銀邊革靴再次踏入視線,逆着光,男子蒼勁輪廓凜麗又冷豔,劍眉下眸如深海。
“何時醒的。”
他隻是出現在眼前,卻像整個世界的光聚焦在他身上,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回禀殿下,二小姐剛醒。”董鶴年拱手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