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為何？”

她眨了眨眼，好似又有些知道，王宗瑞要她留下，一空為此對王宗瑞大打出手，也就是說，一空是為了她才出手，這麼淺顯的問題，她多嘴一問，倒像是刻意提起。

一空别過臉，目光巡視牆面斑駁壁畫。

“他從未打算，放我們任何一個人離開。”

她微微點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順随一空視線望去，燈火搖曳中，眼前壁畫像是活了過來，她霎時盯得入迷。

“這是什麼？”她不自主伸手，指尖傳來一絲陌生沁涼

一空瞳色微凝，開口道：“是一種古老的祭祀儀式，記載重塑肉身，逆轉生死的禁術，通過殘忍獻祭，為他人續命，也叫點油燈。”

他回過身，身後簇擁百來個白衫女子，皆是屏息神遊狀态，女子們赤足挨在一起，丁點聲音也未發出，遲緩呆闆的動作像一條條孤魂。

“此地寒氣太盛，不宜久留。”一空隐隐感覺不安，又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麼，好似這空蕩蕩的祭壇裡，還存在某種比巨蛇更加可怖的東西。

“小僧先引開巨蛇，你們出去後找地方藏起來。”

僧人交代完，颀長身影消失在衆人眼前。

*

星雲台是祖先留給後世的一座不朽豐碑，台體由玉石砌成，上九層高百尺，似欲破空而去。

燕甯手提龍吟劍，随大祭司登頂星雲台。

第九層，巨大的銅制渾天儀運行軌迹精妙，流轉光澤與天上星辰遙相呼應。

受浩瀚之氣滋養，手中龍吟劍好似與渾天儀産生某種共鳴，一股磅礴力量自劍身湧入體内，瞬間貫通。

燕甯屏息拔出寶劍，一陣低長嘯音四溢而出。

這便是龍吟？

他運真氣彙于劍尖，劍光如虹，穿透星頂，直指蒼穹。

“龍吟乃帝王之劍，現已認主。”

這不僅代表皇子能夠駕馭龍吟之威，還代表聖上賜他共理天下之權。大祭司欣慰目光浮出敬畏之色，屈膝跪道：“恭喜殿下。”

燕甯旋轉劍柄回鞘，凝眸望向渾天儀，繁星閃爍間幾顆星影高懸。

他問：“那便是北鬥？”

“北鬥永晝，光輝璀璨，象征北國，榮耀永恒。”大祭司躬身偏過腦袋，盯得有些出神。

半響，語氣凝重道：“左輔、右弼羸弱，貪狼、破軍同宮，此等星象，局勢不妙啊！”

“大祭司起身罷。”

從得知阮舒窈失蹤，他心裡一直感覺不妙，聖密司剛查到王宗瑞頭上，聖上就召見他，還賜他龍吟帝王劍。

大祭司似是看穿他心有所惑，拔動長須，恭敬道：“聖密司雖聽命殿下，卻并不在殿下手中，故而，算不上真正為殿下所用。”

燕甯自然清楚，聖密司幫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會受到監視，除非，在那權力之巅的人是他。

“大祭司，你可見過神兵天将？”

世代相傳，北國數百年未有敗績，是受神兵天将庇護，由此得神洲北國之稱。

燕甯對這一記憶點，有些空白。

“那是幾百年前流傳下來的話，我們這一輩恐怕沒人見過，當然，除了聖上。”大祭司言辭間滿是敬畏。

“所以，神兵天将是真的存在？”

燕甯有些好奇，這些稱之為神兵天将的人，亦或者不是人，他們究竟隐藏何處，身懷何種神通？

大祭司微微仰首，銀白發絲垂動，蒼老聲音徐緩道：“據古文記載，神兵身嵌玄陰甲胄，所向披靡，形類人，而異于人，效命北國皇權。”

北國将士所着戎裝正是效仿這一形象，玄陰甲胄遮面，氣勢威武。

燕甯神色略重，深邃眼眸仿若星辰流轉，問道：“他們為何，會效命于北國皇權？”

他們是神兵天将，所向披靡，莫非是達成什麼契約，才使他們忠于凡人。

大祭司蒼目微聚：“相傳遠古時期，異神攜天地靈氣化為人形，名曰啟元，啟元造人，數以萬千，争戰不休，如是啟元移山倒海，定下神洲大陸，大陸子民繁衍生息，形成種族部落，七百多年前，淵明大帝開創北國，統一周邊部落，确立疆域，後世逐漸擴充版圖，發展為大陸第一強國。三百多年前，羅及亞人聯合四齊入侵，北國危如累卵……”

大祭司似是想起什麼，緩頓一息，繼續道：“絕望之際，世昌帝被放逐出海的十八皇子燕沂岚，從海外帶回一個女人，那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秘史記載，正是她召喚出神兵天将，助北國吞并羅及亞，瓦解四齊，自此北國再無敗績，成就神洲北國霸權。”

“十八皇子燕沂岚登基，手足兄弟，一個也沒活下來，燕氏皇族，自此到殿下這兒，正好九代單傳，皇子出生時，取過一滴心頭血融入帝星，渾天儀最中央的那一顆，便是代表殿下。”大祭司指了指渾天儀，那盈盈發亮的帝星忽閃忽閃，倘若皇子殒命，帝星也就随之隕落。

燕甯翻閱過秘史，有關祖先燕沂岚的皇後，史書幾乎沒有記載，甚至連姓名也未留下，更不談正史，直接抹殺她的存在，若非大祭司提起是她召喚出神兵天将，倒是讓人覺得，這所謂的神兵天将，是從虛空而來。

“大祭司有多少年，不曾進過太極殿了？”燕甯問。

老者掐動胡須，面色從容：“太極殿又分乾殿與坤殿，三年前皇子歸位，老臣進過一次乾殿。”

“那你可親眼見到聖上？”

“……”老者神色凝重看向他，低音道：“聖上與臣說話，并未現身。”

“你說，到底是什麼原因，聖上連我這個兒子，也不許面對面相見？”

“……”

*

夜色深沉，月影斑駁。

沈府正堂。

主位上老太君愁容不展，氣息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