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大睜着雙眼,心中的想法一旦成型便壓抑不住,耳邊的聲音消失,手裡忽地靈力暴漲。
靈力一下覆蓋在廢墟之上,廢墟上泛起的細弱金光開始逐漸變亮。片刻後,姽婳就手抖得不成樣子。
到最後,似是難以承受被剝削靈力的痛苦一般,姽婳隻覺得體内的魔氣如同傾瀉的瀑布一般在飛速消逝。
可登雲階重新連接的速度卻很慢很慢。縱使靈體痛楚萬分,姽婳卻還是執拗地伸手頂住。
靈體迅速地潰敗,姽婳終于支持不住撒手摔在雲間。
她大口地呼着氣,擡手捂住急劇跳動的心髒。不待她略恢複精力,已經成型一半的登雲階又開始逐漸潰散。
“停下來,”她臉色慘白,喉嚨裡發出來一聲細弱的聲音。
魔族的靈力本就與登雲階相沖,隻要停下一時,未被封鎖的靈力就會四處散開。
若是繼續靠她的靈力重建登雲階,無異于以身獻祭。
這個想法閃過後,姽婳眨了眨眼睛,重新站了起來,她耗費心血,阻攔登雲階再次潰敗的态勢。
最後,似乎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蓬勃的靈力溢出,一陣光亮滑過破損之處,将縫隙斷裂之處重新補齊。
元殊可以,那她為什麼不行。隻是重新分開混沌,刀山火海也無所謂。她不要命的試圖重新連接起這些碎片。
腦中轟鳴聲陣陣,耳朵刺痛不止,姽婳聽不見周圍的聲音,隻能感受到自己像是滴融入海中的水。
以往豐沛充盈的靈力在她體内逐漸平息,如同劇烈燃燒過後的灰燼。
金光照進烏黑不見天日的上天庭,登雲階再次亮起晶瑩溫潤的光。熟悉的仙力激蕩開來,魔物瞬間嘶吼着在金光下消散。
苟延殘喘的神族難以置信地看着這一幕,污濁之氣徹底從上界被驅逐開來。
姽婳費勁地擡了擡手擦去臉上的血污,她嘴裡嘗到了血腥味。四周安靜得能聽見銀甲的摩擦聲。
衆人屏息凝神,看着姽婳不敢有所動作,她身上是一片刺眼濃稠的紅。
姽婳費勁地擡起手,試圖握緊拳頭。隻是她每動一下,靈體内的經脈痛得像是要斷裂一般。
登雲階完整無缺地重現,姽婳仿佛來到一片空曠之地,眼前不再是橫屍遍野的戰場,而是幹淨純粹的隻有她和元殊來過的地方。
腳上的鈴铛早已斷裂開來,上面附着血漬橫躺在雲間。姽婳最後露出一個淺笑,便緩緩倒了下去,
被掏空的靈體與凡人沒有什麼區别,姽婳靜靜躺在柔軟的雲上,面容平靜似尋常。
她側頭看向平息的戰場,内裡劇痛翻攪。就是在這樣劇痛裡,她居然眼花缭亂地看到元殊一步步走了過來。
自嘲笑了一聲後,姽婳忍着疼,輕聲說道:“大抵是要死了,居然能看見元殊。”每說一個字,都有血順着姽婳的嘴角流出來。
哦,對了,她是魔族,死了也不知道歸誰管,她會有來世嗎?好像沒有這種說法,隻有凡人才講究投胎轉世。那神仙呢,神仙死了會去哪兒呢?姽婳氣若遊絲的暗暗想着。
元殊已經來到了姽婳的身旁,他為何站着一動不動,姽婳眼眶瞬間紅了,她很不高興。
她也不管是不是幻覺,伸出手就要去抓元殊的衣服,可手裡撈到的隻是一片空。她執拗地試了幾遍,直到自己渾身的力氣消散。
“元殊。”如刀割般嘶啞的聲音終于說了出來,姽婳最後一口氣松開,随即僵硬地躺在原地。
元殊如以往一般溫和地笑着,他垂眸看着姽婳,似是歎了口氣,無奈地啟唇問道:
“你啊你,我沒見你才多長時間,你怎麼就把自己弄成這樣了啊。”
淚水從眼眶裡湧了出來,姽婳喉嚨裡哽咽着說不出話來,劇烈起伏的胸膛逐漸平緩。
澄澈清明的天空下,星星重新亮了起來,姽婳轉頭望天,不再看神識最後幻化的假象。
沒有那夜我與元殊看得那般亮,姽婳想着,嘴角便彎了起來。
随着最後一滴淚落下,姽婳安靜地閉上了眼睛,身體變成紅色的星光一點點消散,順着夜風遠遠地飄走。
在那之後,天界一直流傳着一個魔族兇神的故事。那些少數在變故中活下來的神族逃到各個角落。
姽婳的名字在六界成了某種不可言說的禁忌,人們隻能從流傳的故事碎片中知道個大概。
當然,關于元殊與她這段還未開始便慘烈結束的婚契再無人敢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