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沈澈難以置信地搖頭歎道:“這故事恐怕添油加醋不少。”
她轉頭撐着臉不想再聽周圍的一片哭聲,嘴裡嘟囔道:“哪有那麼多癡情種,有什麼好哭的。”
綠毛怪啪的一聲打開扇子,他面露精光,用扇子遮住口型,小聲說道:“打那兒以後啊,咱們六界就流傳着一種說法,說上天庭的神君元殊是個鳏夫呐。”
他極重地歎息一聲,“此情可悲!可歎!”
隔壁桌的一個鬼魂叽叽喳喳地罵道:“那魔主姽婳死得好!”另一個連忙止住他的話頭,“噓,小聲點兒,你不要鬼命啦。”
沈澈無聊地用手指扒拉着茶蓋,弄得茶蓋在桌上發出丁零當啷的清脆聲響。
她嘴裡哈欠不停,伸了個懶腰後,突然想起身旁的吊死鬼,有些嫌棄地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鬼。
“吊死鬼,你說我說的是也不是?”她邊說着邊伸手過去晃悠人家的頭發。
說起來這吊死鬼居然還是給男人殉情死的,死後這般凄慘,那罪魁禍首倒是拍屁股走了個幹淨。
她要輪回也得等受了自戕之刑後才能轉世投胎。沈澈知道後還臭罵了她一通。
吊死鬼在旁邊稀裡嘩啦地流着血淚,看起來滲人得很,可沈澈已經習慣了。
她們這會兒正蹲在地府酒肆裡,聽着台上的綠毛鬼說書。說得不外乎是六界的绯聞轶事。
誰愛上誰,誰殺了誰,誰其實是誰的孩子……諸如這樣那樣的狗血故事。
雖然無聊,可市場卻很廣,曆經生死的鬼魂們都愛聽,這綠毛鬼還時常打包票說自己的故事絕對是真事兒。
他偶爾喜歡吊着聽衆的胃口,隔個三五天再說,或者讓先交香火的人聽,不少的鬼魂甯願省下點香火也要聽他講故事。
沈澈在一陣呼聲中想起自己剛睜開眼睛的時候,頭頂圍着一群長相詭異的鬼魂。
按道理進了陰世的凡人見了這幅鬼氣森然的場景都要被吓個半死,可她卻一點也不怕。
她淡然地眨了眨眼睛,坐了起來,視線在身側好奇的鬼魂身上轉個不停,大眼瞪小眼。
“羅刹大人來了!快讓開!”
直到有個鬼魂大喊了一聲,周圍的鬼魂才倏地一哄而散,或躲到樹上,或躲到石頭背後去了。
她呆呆地愣在原地,直到兩個形狀怪異的人走到自己面前,她才略微回過了神。
“你們是神仙嗎?”她癟着嘴巴,小心翼翼地打探道。
牛頭馬面對視一番後,馬面走上前,厲聲說道:“我們不是神仙,我們是鬼差,你姓甚名甚,年齡幾許,家住何方?”
一連串的問題砸得她有些愣神,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低頭覺得身上的衣服很奇怪,她不知道是誰的,但一定不是自己的。明明别人的衣服都好好地貼在身上,隻有她的又大又寬。
“名字?我的名字?”她想啊想,試圖在一片空白的腦海中找出自己的名字。
見她嘴裡神經質地嘟囔着,馬面當即拿出生死薄,又逼問了一遍。
吊死鬼從石頭後探出頭,收起舌頭,露出原本清麗的面容,“永安楚雲秀,你就照着我這樣回大人話就行。”
眼見面前的鬼差臉色愈發難看,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字眼突然閃過她的腦海,她顫顫巍巍地開口,“沈,沈……沈澈。”
“我……我叫沈澈。”
名字一說出口,隻見那馬面手裡的生死簿金光閃閃,片刻後,金芒消散。
他臉色凝重,收起生死簿,别有深意地看着沈澈,“瞧瞧,咱們陰世又新添了個枉死鬼。”
沈澈一開始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直到後面才知道原來生死薄上沒她的名字,她不能同其他鬼魂一樣轉世投胎,隻能日複一日待在地府。
她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在忘川河畔坐了許久,吊死鬼看不下去,上前安慰了她許久。
不料,沈澈竟然沒心眼地說道:“我……是不是……長生。”她說話結結巴巴,說完還自顧自地放聲大笑起來。
笑聲奇怪僵硬,吊死鬼越看她越覺得她可伶,便時常黏着她。她有時趴在沈澈的床架上,低頭看她,卻被沈澈認為是故意吓她。
沈澈深更半夜偷偷摸到吊死鬼的房裡,偷拿了人家的腦袋,擺在自己的枕頭旁。
吊死鬼氣沖沖地找回了自己的頭,第一件事就是伸出舌頭準備勒住沈澈的脖子,不想沈澈直接拽住她的舌頭,死活不撒手。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吊死鬼雲秀覺得自己安慰錯了人。
沈澈無命可取,在地府猶如脫缰的野馬,無惡不作。
縱使馬面關了她幾次禁閉,奈何地府的日子她适應得極快,壞事照樣幹。
隻是這日,沈澈腳步發虛地走到忘川河旁,她有些難受地喘息着。
這幾日不知為何,身體一點點地枯瘦下去,像有什麼東西在不斷地汲取營養。
沈澈經常坐在河邊,看着幽綠的河水裡映出的倒影。
她沒力氣地癱坐在岸邊,河裡的冤魂伸出利爪要捉她。她離得很近,那些手差一點點就可以碰到她的臉,可她一點也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