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更為暴烈的犬吠，裴宿隻覺抱着它脖頸的雙臂都是一麻，耳膜震動。

怪物靜了一瞬，似乎有些恐懼。

下一刻，所有怪物一起湧來。

黑狗血性完全被激發了，它縱身躍入怪物群，張口便咬，轉瞬便有幾具屍體被從中截斷。血腥味撲鼻，怪物群中起了騷動，一部分已經開始在争奪同伴屍體。但數量實在太多了，更多的還在不斷向他們發起攻擊。

人形的怪物和血肉怪暫時都不足以對黑狗造成威脅。關鍵是人皮怪，動作迅捷，攻擊招數不定，幾張皮同時纏來，惹得黑狗更加暴躁。它更加狂怒地攻擊着，又要躲避人皮怪，幾步走位之下，一張人皮落在了裴宿手臂上，她一顫，恰逢黑狗又是一躍，裴宿手一松，滾落在地，立刻被怪物的身影所淹沒。

黑狗見此，頓時一慌，怒吼幾聲，正要來尋，又被更多的怪物纏住腳步。此時，已經有幾張人皮怪纏上它的面部，它心煩意亂，狂暴地撕咬着，利齒穿過皮膜，立刻又覆上一層。正在糾纏之時，黑狗腳步一僵，發出了一聲極為撕心裂肺的吠叫。

那聲音中充滿不屈與反抗，卻又因痛苦而扭曲。

與試圖附身裴宿的人皮怪不同，這些怪物攀附上它的皮層後，便緩緩紮入，在溫熱的皮與肉之間，蔓延伸展，竟是要将那層皮生生剝開。

“汪——！”

犬吠聲微弱下去，又猛然暴烈起來，它想反抗！

更多的怪物湧上去了。怪物們見機已經試圖直接撕扯下它血淋淋的皮肉，在黑狗因疼痛而抽搐之時，一張又一張人皮怪，又覆了上去。将黑狗周身，一層又一層地包裹起來。

“汪……”

犬吠聲微弱下去了，卻兀自不息。那聲音，充滿絕望，卻不肯屈服。

“汪汪……”

它好痛……好痛啊。

混沌的大腦中，閃過一些殘破又零亂的畫面，它不懂，不懂……

那時，也是有幾個學生，帶着不懷好意的笑容逼近了它……它本以為，他們要和它玩，它搖着尾巴，歡天喜地地迎了上去……

好痛。

它，做錯了什麼？

四肢一僵，軀體還在抽搐着。狗吠聲泯滅。

群魔亂舞中，一張血淋淋的黑色狗皮，被甩了出來。

……

當這場混亂平息，一切動靜都消失之後，從黑暗裡，走出了一個身影。當目光落在那張黑色皮毛之上時，他的身子顫了顫，身形一晃，跪坐在地，手指顫抖着摸上那張濕漉漉的皮毛，狗皮已經殘缺不全了，一丁點肉渣都不剩下……那群……惡魔……

他跪于滿地血污之中，握掌成拳，在水泥地上狠狠一劃，鮮血淋漓，他卻全然不覺似的，又是一拳一拳的，向地面砸去。

咚，咚。

疼，疼到麻木。蒼白的眼眸落下淚水，在黑暗中看來，色澤沉重，如同鮮血。

手指抓緊狗皮，他抖得像發了寒戰。

那群……惡魔！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他本以為自己已經掌握了一切，他以為自己可以護好黑狗，再不受任何威脅和欺辱，但當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之時，他發現自己居然被一股詭異的力量所制，周身動彈不得。

慘劇重演之時，于他卻更加殘忍。他在黑暗中，被逼着看完了這一切，看到最為親近的黑狗，是怎麼抗争，怎麼憤怒，又是怎麼無力，怎麼痛苦，被活活虐殺而死，被剝掉了皮。

他受夠了。

何遇擡起頭，冷然一笑，嘴唇死死咬下，一滴血珠浸出，從唇角流下。

他受夠了這一切。他改變想法了。他要親手埋葬這個醜惡的地方。

這一次，他要所有的一切，全都覆滅。

……

疼痛傳來，周身麻木，半夢半醒，夢魇不斷。

血淋淋的人皮，撕心裂肺的犬吠，密密麻麻的怪物，全都纏上來，壓得她喘不過氣，她要窒息了，她……要死了嗎？

心髒猛然一痛，她尖叫一聲，醒轉過來。口鼻忽然被充滿血腥氣的手捂住，她甚至可以嘗到那隻手上的鹹腥味。

對方忽然貼近她，眸中不安，嘴角猩紅。

是她……裴宿眼眸一顫，絕望之感再次襲來，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噩夢中。

對方似乎要說什麼，甫一張嘴，半截未嚼斷的人指掉了下來。

“你不該這個時候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