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一聲,似乎是身體被洞穿的聲音。一陣又一陣疼痛,始終未曾離開她,意識沉入綿綿黑夜。
賭輸了嗎?
腦海裡又傳來那一聲又一聲綿遠的呼喚,像要拽住走向死亡深淵的遊魂。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被牙齒打戰的聲音猛然驚醒似的,裴宿茫然地睜了睜眼,而後很快苦笑了一下,艱難地感知着自己幾乎完全失控的身體。
她咬着牙,動了動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還是完整的,沒有猙獰的傷口。
血刃插進地面,她慢慢爬了起來,摸了摸那張薄薄的東西,将它小心地放在了自己的懷裡。
昏迷前的事情緩緩回放,她依舊能感知到一股濃烈的陰寒飄蕩在自己的周身。但屬于劉長春的那股氣息不見了。
剛想動用精神力,腦子又開始抽痛。一而再再而三的過度消耗,已經是超負荷使用了。
她張嘴,慢慢的,一字一頓地吐出一句話。
“回你自己的房間。”
陰寒遠去了,但她依舊覺得周身寒冷,好像根本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
裴宿忽然笑了笑。
“我真是命大,是不是?”
“宿主,你……”
腦海裡的聲音猶如落雪一般,溫柔落下,似乎連針紮似的痛苦都被撫下了一些。那聲音低而緩,仿佛跟她隔着很長的距離,讓她一時無法辨清。
“你聲音好小,現在我可是聽不見哦?”
她扶着牆壁,慢慢往前走,警惕着四周是否有别的氣息出現。電梯再次恢複了正常,她按照記憶所在的位置,按下樓層。
“我很抱歉……無法幫上您的忙。”
“别擔心,怪物的生命力可是很頑強的。”
幾乎在這一念頭轉過的瞬間,腦海裡的聲音猛然一滞,沒了聲息。她聽到了微微急促的呼吸聲。
電梯緩緩下行,裴宿歎了口氣,很是困惑。
“你真的隻是程序嗎?我為什麼覺得你像在跟我鬧别扭呢?可是我做了什麼啊,啊,你不會是生氣我叫你人工智障吧。好啦好啦,我道歉,以後不罵你了。”
“宿主,我……”
聲音停頓了半天,終究是漾起幾分苦笑的意味。她明明已經夠慘了,而且話說回來,本來也不是她的問題,他自己在那邊鬧什麼别扭呢。說是要成為沒有情緒的系統,可是,面對她,他又怎麼能?到頭來還不是懲罰自己?
真的想要告訴她,自己不是程序,不是人工智障。可是他不能。
“宿主,不管怎樣,我都會一直陪着你。雖然你又要罵我站着說話不腰疼了,可是……真希望你……别總是上趕着作死啊……”
但裴宿隻是又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語,笑容苦澀。
“天呐,我這該不會是傳說中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喂!”
眼看腦海裡的聲音又炸毛了,裴宿慢慢地笑了笑。嗯……七号病房,在哪裡呢?大概是這間。
她推門進去,又收獲了另一聲急切的呼喚,“姐姐!”
她先舉起了手,止住了對方的動作。“雖然我現在看不見……但你要是再不管不顧下床,我就真的生氣了。”
“姐姐……好好好,我不過去,你慢慢的……可是,你怎麼……”
那聲音越來越低落,卻也給她指明了方位。她幾乎剛剛摸到床沿,就立刻被小心翼翼抱住了。麻木的感知連片刻溫暖都難以汲取,她卻知道對方避開了自己的背部。她反應了過來,原來厲鬼那一爪的确不是幻覺,隻是她及時藏匿了那東西的氣息,厲鬼才止住了攻擊的勢頭,讓她保住了心髒。
靠在越風閑懷裡,她将自己拼了命才剝下來的人臉取出來。
“你還有别的容器設備什麼的,能藏起來這個嗎?”
精神力畢竟不是保鮮膜。她在男鬼眼下用精神力将人臉暫時隐藏,卻不知有效期到底有多長。
越風閑身上總是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可她此時卻聞不到。她甚至看不到她的臉,眼前所見皆是一片血紅。她現在的狀态……很難說是人類了吧,但天賦和精神力加成,卻讓她依舊保持着人類的理智。
面前的少年想必盡可能輕柔地擁自己入懷。衣服摩擦的聲音傳來,她想要擡起手摸摸對方的臉,但一想到自己現在冷得像冰塊,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你該不會喜歡我吧?”
這聲音并沒有響起。但系統卻分明聽到了這句話。
她問的……是它。